爱丽丝是路萨最信任的女婢,对他的命令自然言听计从,贯彻到底。
路萨命爱丽丝随侍在洛希儿身边,无论她去哪,都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于是,一日下来,爱丽丝俨然洛希儿的影子,洛希儿到哪,爱丽丝就跟到哪,不曾擅自离开半步。
洛希儿有些头疼,若想按照短笺所言,准时去西南方的殿宇赴帕尼卡的约,那她就必须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支开身边亦步亦趋的爱丽丝。
爱丽丝此举,洛希儿自然知晓它背后的深意,名为随身伺候,实则盯梢监视她的行踪才是正理。
洛希儿不禁冷笑一声,路萨倒过分重视了她的存在。
只是,不知为何,她脑中萌生一股倔强的想法,她想去赴这个约。虽然与帕尼卡接触不多,但,洛希儿敏锐地察觉,这短笺背后,意义非同。
天色渐晚,寝宫内,落地大钟即将指向七时整。洛希儿面带焦虑地在内室来回踱步。
爱丽丝端着晚餐走进来:“殿下,用餐吧。”
洛希儿紫眸落在她的身上,一丝愧意染上心头,她咬了咬下唇,心下有了主意。
没办法了,只能学上次逃逸,故技重施一回。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爱丽丝身后,趁她在为自己布置餐具之际,纤手化刀,用尽力道袭向爱丽丝的后颈。
只听爱丽丝闷哼一声,眼一闭,虚软地瘫在地上,昏了过去。
“抱歉。”
两次都背地偷袭爱丽丝,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只是迫于情势,她也是被逼无奈。
洛希儿将晕迷的爱丽丝抱到椅上,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路萨这几日都没有回寝宫,所以,她并不担心有人会发现爱丽丝的异常,只要她尽快回来,没人会知道她去过哪里。
城堡的西南方,是一座废弃许久的殿宇。
枯木萧条,断壁残垣,蛛网横纵,洛希儿不明白,帕尼卡怎么会约自己来这里会面,难道就是因为它僻静?
万籁俱寂,偶有夏蝉在杂乱的草丛里鸣叫,声音回响在静谧的夜空里,尤其空荡。
洛希儿轻踮脚尖走近,打量了一下乌黑的四周,心跳不由地加速。
“帕尼卡,我来了……”她走到败落的大门前,朝着某个方向唤了一句。
然而,除了自己的回音,再无其他。
夜,很静。
一阵风吹来,殿门突然吱呀一声,朝里推开了两三指的空隙。
微弱的烛光从缝隙里传出,洛希儿想,帕尼卡应是在殿内等着自己。
事后,洛希儿忆起当时自己的大胆,依然心有余悸。
她透过那窄小的缝隙朝里探去,只见大殿中央,一个人影面对殿门席地而坐,褐色的波浪长发略显蓬乱垂在背后,她的手里拿着一根蜡烛,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没看到她的脸,但凭着她的背影,洛希儿认出,那正是多日不见的侍婢——帕尼卡。
于是,洛希儿推开灰尘零落的殿门,然后径直走向她。
“帕尼卡。”她朝她的背影叫唤。
洛希儿看到面前的影子一震,然后,她艰难而缓慢地转过身来。
“啊……”下一秒,洛希儿惊呼出声,她瞪大了眼,仓皇地后退了数步。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那人真的是帕尼卡吗?
微弱的烛火下,是一张苍白如纸,几近狰狞和惨败的脸,发丝缭乱,皮肤干燥,表情僵硬,那曾经如流萤般清亮的眼眸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呆滞。
视线扫到她的下身,洛希儿恐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里……修长令人的艳羡的美腿竟无力地穿梭在污渍斑斑的长裙下,皮肉萎缩,关节处变相凸出,岣嵝畸形。
她的双腿,残废了!
洛希儿惊恐地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帕尼卡,花容失色。
“殿下?”帕尼卡无神的瞳眸里,在看到来人,慢慢聚焦,她的声音低沉沙哑,无力,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惊诧。
“帕……帕尼卡。”心跳依然骤烈,但她还是壮着胆稍稍走近一步,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爱丽丝不是说,因为别的宫殿短缺人手,所有路萨将她调去别的宫殿援手了吗?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而且成了这个样子?
洛希儿四下扫视了一眼,这座废弃杂乱的殿宇,看起来再无其他人迹,而帕尼卡双脚残废,根本无法正常行动。难道,她住在这里,而且有些时日了?
“殿下不知道?”帕尼卡反问,那扭曲的五官上有着浓浓的讽刺和悲哀,“拜殿下所赐,奴婢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帕尼卡突然双手撑地,用力一旋身,与洛希儿正面相对,她撩起及膝的长裙,那双惨不忍睹的废腿便赫然呈现在洛希儿的目光下。
洛希儿摇头,连连后退,胃里有什么在翻搅,她无法直视帕尼卡的丑陋畸形的双脚。
“我不明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个样子?”洛希儿迷惑不解。
“殿下果真是忘了。也对,像我们这种低贱的奴婢,生死本就是由主子操控,高贵如您,怎么会将我们放在心上。”
“帕尼卡,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忘了,一月前,殿下的脚踩到碎琉璃片划伤,那日,是奴婢负责打扫陛下的寝宫。可是奴婢粗心,没有彻底清扫掉那些碎片,以至于还殿下受伤。”
“就这样?那你……”洛希儿眼前莫名地闪过路萨暴戾的脸,她恍然大悟,“是穆尔西斯,是他下令将你折磨成这个样子,还废了你的……腿?”
帕尼卡微不可闻地点头,脸上,毫无生气:“陛下命人对奴婢行靴刑。”
“天,他怎么能这么残忍!”洛希儿几乎绊倒在地。
她曾在某些欧洲古籍书上看过:靴刑,是中世纪最为残忍和伦失人性的刑罚,其悲惨的程度,在帕尼卡身上,得到了最现实的诠释。
洛希儿几乎要落下泪了。帕尼卡说的没错,是她害了她,若不是她要逃逸,击昏了毫无防备的爱丽丝,打碎了琉璃壶盏,也就没有帕尼卡的受刑。
竟是因为她……
可是,路萨怎么能如此残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失察,他怎么能对帕尼卡施以如此重刑。
她原是多么美丽灵秀的一个女子。
“对不起,帕尼卡,对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转身,跑出了这座废弃的宫殿。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伟大的皓月皇帝,这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她听见自己血液快速流窜的声音,她感受到胸腔里有什么在膨胀,她的四肢剧烈地颤抖,害怕,愤怒,恐惧齐齐袭上她。然后,逃离他的念头在她脑中再次疯狂叫嚣,她咬咬牙,有了决定。
黑暗里,一双莹亮的眸子迸射出光芒,没一会,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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