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深夜,舟城驿馆
温度适应的洗澡水,干净的衣裳,冒着热气的精致食物,这对与死神奋战了十一天的战青云来说,是放松警惕、舒展身体的最佳辅助品。
关上门窗,脱下身上散发着恶臭的破衣,战青云跨进了屏风后的洗澡桶中。
丝瓜囊搓洗着身体的污垢,还原孩子滑嫩白皙的肌肤,灯火之下,如同不掺任何杂质的牛奶,散发着润白的光泽。
单薄小巧的身体,还不曾开始发育,只是一味地清瘦,但是那比例绝佳的修长骨骼却预示着日后这身躯的发展趋势。
战青云看着清水涟漪中,被水波折射得有些放大,但却仍然显得如此弱小的身体,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任由自己的身体沉入桶底,淹没头顶。
痛恨弱小,讨厌无力,被困在这具身体中的强大灵魂,就像是铁笼中的困兽,一次次它嘶吼着,冲撞着,想要爆发出从前那种天地变色的力量,但是一次次,它只能湮灭在这具瘦弱身体的深处,渐歇渐止!
良久,木桶的底部传递到指尖一阵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响动,这节奏,轻巧却透着一股萧瑟的杀机,让潜在水底阖目闭气的战青云猛然睁开眼睛。
她悄然浮上水面,不动声色踏出浴桶,青灰砖面上留下一个接一个充满警惕的潮湿脚印。
从门缝中朝外望去,驿馆楼下矗立的假山大石后有三四条轻若浮云的黑影一闪既没,与漆黑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动静虽然细微,但是却没能逃过战青云的双眼。
多年的特战生涯,让她对危险和死亡培养出了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预知预警能力。
战青云几乎已经肯定,那几条黑影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原因尚不清楚,但是很明显,来者不善!
当她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裳,插好匕首时,餐桌上的一幕让她的眼眸顿然罩上一层寒冷的冰霜。
战苏氏的银簪被她不小心甩到餐盘之上,沾染上菜汁的簪尖顿时变成了怵目惊心的墨黑色。
有毒!
战青云以衣袖裹手,捻起银簪,放在鼻下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看来,这饭菜中下的毒无色无味,一经入口,必死无疑。
如果适才她最先选择的不是沐浴而是晚膳,只怕此刻她已经七窍流血,魂魄归西,做了舟城驿馆的冤死鬼!
可是,谁会与一个十岁的孩子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非要运用这么阴险恶毒的手段来置她于死地?
出云国的人不可能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难道是?
战青云脑中一个人名一闪而过,难道是大将军付虎?一个军事统帅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带她来驿馆的,不正是他手下的士兵吗?
难道,这禹城的悲惨并不是仅仅是天灾造成的,这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人难?
正当战青云思索着这其中的联系时,门口响起了一个谄媚的声音:“小爷,您晚饭吃得怎么样?还要再添点什么吗?”
只怕这伙计询问是假,试探自己是否断气才是真!
战青云稍加思索,冷冷一笑,决定索性来个将计就计。
她将杯盏无声地倾倒在桌面上,拿起筷子在饭菜中间随意划拨了几下,而后整个人伏倒在桌上,佯装中毒。
“小爷——”
门外的伙计见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心中大喜,推门进到房间里,见孩子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立刻喜上眉梢,朝着战青云走了过去。
“人要走运,想不发财都难!”
伙计洋洋得意,这样的生意做了十几二十年,还从未遇到过今夜这种好事,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换一万两,谁说不是财神爷进了他家门呢?
只可惜,伙计还是算错了,是有神进了他家,不过不是财神,是死神!
当他的手在触及到战青云鼻息的那一刻,有一丝冰冷的刺痛滑过他的喉管,原本双目紧闭的孩子倏地睁开双眼,狼一般嗜血的凶狠目光在那一霎那让伙计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直冒冷气儿。
喷薄而出的血光,溅满了桌旁一扇浅墨素屏,鲜红的血珠,将原本清淡寂寥的山水渲染得通红一片,似枫火狂烧!
战青云冷冷地看了一眼已经断气的尸体,再望了望门外依旧深黑的夜,上楼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将手中的油灯点燃帐帏、布幔,战青云打开后窗,悄声翻了出去。
爬满青苔的滑腻墙面上,一副小小的身躯,张开四肢,贴近墙壁,像一只灵动的壁虎,左闪右移,以极快的速度没入舟城屋檐相连的建筑群中,似一颗沙子消失在了茫茫大海,遍寻不着!
唯一留下的是,舟城驿馆冲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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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秋阳高照,人如潮涌,本已严苛至极的城门盘查变得更加令人匪夷所思。昨日,还只是盘查进城的百姓,可是过了一夜,就连出城的人也查了起来。
从衙役盘查的目光中,似乎他们的目标之锁定在身高不足成人的孩子身上,对大人反而一律放行!
拥堵在城门口的百姓闲来无事,纷纷传说着昨夜驿馆失火的事情,因为死了人,所以大家传起来更加兴奋!
坐在车厢里的年轻男子,倾耳听着驿馆失火的消息,雅致俊美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淡淡的担忧。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那个孩子就住在驿馆,不知是否安全!
“幸好今天我租了马车,不然要是靠这双腿站在这里等,非得累死本姑娘不可!”
罗拂拿出袖中的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又随手在一旁的男子面上揩了两下,而那男子倒也不回避,任由女子擦拭,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主子,照这个速度,我们只要**天就能到南业的国都殷城了,你心中的人选可定了?”罗拂的话透过马车车厢的木板,被送到贴在车厢底下的孩子耳中。
她耳蜗一动,原来这车是去向殷城的。
“罗拂,你太心急了!”
男子轻摇折扇,鬓间散落的几根青丝随风而动,眉目之间,飘飘欲仙!
城,出得很顺利,因为车厢之内,只有两个大人。
兵丁如海的城门下,马车扬长而去,在驿道上扬起滚滚灰尘远行时,谁能想到还有一个孩子正紧紧吸附在车下。
车轮飞转,这辆马车,承载着三个人的命运,向殷城——那个将带给他们更多未知的地方,飞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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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谢谢SIKA111的五朵玫瑰,乙一定更加地用心写文,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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