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过干净宽敞的大道,挂着李字灯笼的马车有些艰难地拐进了一个狭窄的侧巷,比起刚才路过的繁华与阔绰,这儿显得有些破败冷清!
两只上了年头的石雕瑞兽安安静静地蹲守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瞪着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的马车,清冷的月光下,府檐上头的三两根秋草在夜风中飘摇着。请用 访问本站
大门口悬挂的两个半旧灯笼上贴着一块崭新的红布补片,上面的战字墨迹未干,就连那门楣之上的彤云候府这描金牌匾看着也是连夜赶工的粗略之作。
战青云从李牧云的马车上跳下来,稳稳当当地落了地,抬起眼,打量着夜幕中的新居。
这里位处王城西侧的一角,远离帝宫和皇子们的宫殿群,从房屋年久失修的程度上来看,这座宅院起码应该空置了五年以上的时间。
“要我送你进去吗?”李牧云从车厢中探出头,温和地望向战青云。
虽然知道她与一般的孩子不同,但是李牧云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去关心她,即使她好像什么都不需要的模样。
“不用!子时已过,丞相还是尽早回府休息吧!”
说罢,战青云转过身,一双小手推开了朱漆斑驳的大门,木门沉重的咯吱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深夜里刺耳地回响。
听到意料之中的拒绝,李牧云微微一笑,缩回了头,不想却正好对上罗拂探究的目光,尖锐得像是她手中的剑芒,让人不得不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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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并没有上栓,当战青云推开门后,有一个五十上下的老仆恭敬地立于门后,很明显已经有人提前告知了这府中的五十个仆人,他们的主子今夜会出现。
“候爷!请随老奴到中厅,皇上的赏赐等着您过目呢!”这老奴提着灯笼,在战青云前面开道,敛声静气,丝毫不见纷乱。
“你叫什么名字?”接着灯笼微弱的光芒,战青云打量着老者,精瘦的身躯,微微佝偻,布满皱纹的脸,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老奴姓关,单名一个进字!
皓月当空,战青云随着关进的灯笼一路往里,穿过前厅,越过影壁,花园,只见庭院渐深,内有假山池亭,花草树木,景色还算雅致,只是长时间的无人管理,使得荒草丛生,一眼扫过,有些杂乱而已!
中厅内,灯火通明,四五十人密密麻麻跪满了整个厅堂。四口木箱中整整齐齐摆放着黄金万两,旁边的一只楠木小匣内装着田契、房契,以及这些仆人的卖身契!
“见过彤云候!”
直到这一刻,被五十个人当成天一样顶礼膜拜的时候,战青云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是身份的差别!
她坐在太师椅上,双脚几乎不能着地,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这个宅院中的威严。
一双如漆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面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直到,一张残缺丑陋的脸,让战青云的目光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黑色粗布旧衣的少年,跪在厅堂最不起眼的一角,他的脸,应该是被火烧过的,爬满了丑陋的蜈蚣纹路,整张脸,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
他努力地用最简陋、最破旧的黑色粗衣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人群中,战青云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
这并是因为他让人印象深刻的丑陋,而是他异于常人的镇定。
这些跪着的人都因为自己未卜的命运而彷徨、迷茫,那一双双被命运折磨得失去了光彩的眼睛麻布不仁,了无生气。
但是那少年的双眸却是一种幽深无底的深沉,就像是无星无月的夜晚,黑得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几乎有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战青云冷漠但犀利的眼神像一把尖刀,滑过每个人的头顶。
地面上,一滴滴的冷汗,汇聚成一个个潮湿的圆圈。
终于,战青云,伸手拿起楠木匣子,取出那一大叠纸片,高声读了起来。
“吴魁!”
“是!”
“杜小云!”
“是!”
“何海天!”
“是!”
……
很快,五十张卖身契被一一发到当事人的手中。
所有的人不明就里地看了看面前那个没有面目上任何表情的孩子,又互相望了望。
“不用看我,也不用看别人,从现在起,你们每个人都自由了。今夜,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离开,我每个人发十两黄金作为路费;留下,不管是死是活都得忠于我!千万不要觉得这是一个孩子的笑谈,否则你们会后悔莫及——”
伴随着“及”字一道落地的是一只夜归的蝙蝠,身上插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丝丝暗红挂落,着地时连挣扎都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头栽了下去。
所有人扭头看着庭院中电光火石的这一幕,终于明白这孩子身上那股煞人的气势是从何而来的。
一百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夜色中蝙蝠的尸体,一股恐慌之色,顿时如泉水一般涌了上来。
很快,一万两黄金少了四百六十两,五十个人中只留下了四个。
五十三岁的关进,二十五岁的舒格,十五岁的楚楚,十七岁的小刀。
关进自幼为奴,没有家室,孑然一身,对他来说,去哪里都一样,给谁卖命,没有差别。
舒格、楚楚,来自遥远的北方雪原上某个早已灭亡的小国,家,对这对兄妹来说,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刀,被一场无名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年轻人,他拒绝离开的理由,懒得再找容身之处了。
九月十六的晨曦中,偌大的宅院中,浩浩荡荡的人群如退潮时的浪头纷纷散去,只留下五个人散落在候府各处。
战青云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四个远去的背影,双唇紧抿。
对于卖身为奴,卑躬屈膝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加珍贵了,更何况还有黄金的诱惑。
十两黄金,够一个寻常人生活二十年了,但这四个人居然眼皮都不眨地就拒绝了!
至于他们拒绝的原因是否真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那就要靠她日后的发掘了!尤其是那个叫做小刀的年轻男孩,纵然跪着也没有矮人半分的自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伺候人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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