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角门的赵希厚看着站在门口的瑞雪,这才停下来喘口,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准时回来了吧?”
瑞雪见了他使劲将他拉进来,塞给他一叠纸,急急地道:“老太爷找你呢!快些去。.”
赵希厚扶住墙,喘着气道:“你先让我喘口气,怎么会找我?”
瑞雪一面推着他,一面急着道:“杨县令来了。五姑娘打发人问了好几次。”
赵希厚将瑞雪塞给自己的纸张拿过来略微敢看了下,但就上面端端正正的写满了字,正是自己的字体,满意地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推了。我自己会走。杨县令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好一会子了。你屋里的溶月姑娘也来问了,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赵希厚不在意地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冲着瑞雪道:“我知道了。容我明日再谢。”说着摇摇手跑了。
真是要命!怎么偏偏今日来了。这位杨县令也是的,总是喜欢往自己跑。
瑞雪眼瞧着赵希厚从前面的侧门进去,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赶。爹身子不好,赵原的手也受伤了,厨房只有汤臣一个能烧菜,汤臣特地叫她过去帮忙。
一进厨房,瑞雪忙着将围裙系上。
汤臣边切菜边问道:“瑞雪你做什么去了?老太爷那边叫上菜呢!”
“回去瞧瞧爹,问问爹,杨大人喜欢吃什么?”
汤臣忙停了手,走到跟前道:“我记得杨大人喜欢吃猪蹄,王师傅以前做过水晶肴蹄,他很是满意。对了,他还喜欢吃香油,不管是什么凉菜,直要滴几滴香油他最高兴的。这香醋姜丝他也爱吃。”
瑞雪点点头:“我听爹说了。只是嘱咐我,杨大人的胃不大好,叫做些养胃的菜。太酸太辣的都不许上。”
“那这香醋姜丝怎么办?”
“上一点好了。”
汤臣点点头,重新选了些菜。无非是玉米胡萝卜菠菜之类的东西:“那熬小米稀饭好了,汤就做草鱼汤。”
瑞雪点点头道:“爹说要煮些锅巴出来,拿那个做菜。”
“那个能做什么?咱这地方吃饭的时候不吃锅巴,你又不是不知道。”
“无碍,锅巴易克化,杨大人多吃些无碍。”虚弱地王九指在赵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瑞雪忙上前搀住了:“爹,你怎么来了?”
王九指半靠在椅背,强扯着笑容道:“我一个人屋里发慌,过来瞧瞧。再说,今日是汤臣主厨我来瞧瞧。”
汤臣立马高兴地道:“有您坐镇我心就安多了。省得跟昨晚一样,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听人回来说三少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想死的心都有了。”
赵原上去就给汤臣一脚:“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瑞雪都不怕,你怕什么?”
汤臣无奈地道:“三少爷才不会对瑞雪发火,瑞雪一哭,再难吃的东西三少爷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了。”
瑞雪顿时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汤臣不好意思地道:“我说说而已,我若是哭能叫三少爷吃我做的东西,我天天哭个十几二十几回的我都愿意。”
瑞雪娇责道:“我什么时候哭了叫三少爷吃难吃的东西了?”
汤臣笑道:“三少爷打小就护着你,咱们都知道。三少爷小时候还说要娶你呢!昨儿才回来,今日就来瞧你了。”
当年那件事,赵家的人都有些印象。有时候还拿出来说说。这个时候,厨房的人都停下了手,瞧着瑞雪。
瑞雪顿时认真道:“汤大哥,那是少爷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再说少爷不过瞧爹的面子上对我好些。到时候有什么,我独跟你闹。”
见她生气了,汤臣讪讪的笑了下,想同她赔礼,却瞧着她面上不快,只得转了身子问王九指:“王师傅,这锅巴要怎么做?”
王九指也不大明白女儿怎么这般开不起玩笑,后来又一想,女儿如今大了,想是隐约的知道男女大妨,也知道主人下人的分别了。看了,继续在赵家待下去,对孩子不好,也罢,这些年他也攒了些钱,能过些小日子了。
他笑着道:“瑞雪,你汤大哥跟你玩笑,你那么认真做什么?来!今天教你们一手,你们仔细瞧了。”说着便吩咐汤臣切菜,让瑞雪调了鸡汤。
米下锅煮熟,将灶内的柴禾全部取出,只抓一把锯末儿进去,拿铁钩子细细地拔了,锅中的米饭刮尽,留下贴着锅厚厚的一层的锅巴,略微添一把火,使得锅巴受热自动起脆剥离。
猪肚、鸭肫切片,微微炒熟,等鸡汤煮开后,将这些同香菇、笋片、火腿片、胡萝卜丁儿一并下锅,加上调料。另拿藕粉勾芡,淋入香油成卤汁。
这边,油烧七成热,将锅巴下锅炸。
“平地一声雷!赶快端上去。记得等下先在锅巴上浇勺热油,然后在把卤汁倒上去。切记,要端上桌前在浇。动作要快!”
传菜的小子应了声:“平地一声雷来了!”说着撒腿就赶了出去。
这边还剩下一些,王九指特地演示给他们看。但见浇头淋在锅巴上,发出响炸声,一声一声,连接不断。
赵原瞧了瞧傻眼的汤臣,又瞧了瞧张口嘴巴的黑子,双眼冒亮光的冯全儿,使劲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感觉刺痛,他这才回过神。
王九指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示意道:“别愣着,快尝尝。这东西马上吃才好,过了这股子劲就没意思了。”
厨房的人蜂拥而上。
“锅巴还是脆的!”
“好香!”
“听听,这还响着呢!”
冯全儿最先反应过来,放下筷子便冲到王九指跟前:“王师傅,这菜叫平地一声雷?”
“双脆锅巴,不过老人们常叫平地一声雷罢了!”
黑子已然将盘子端在手中,大口大口地往口里划:“乖乖!果然是平地一声雷。炸的那么响!”
王九指喝了口汤臣奉上的白开水,喘了气道:“这浇头多般变化。拿虾仁瘦肉配了也可以,海味配了也可以,若是想吃酸甜的,也可以调酸甜的味,随你们自己口味。若是想要响声大些,就先浇上一勺热油。就这一个诀窍。”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独冯全儿又道:“王师傅,我方才见你做锅巴的时候,把柴火撤了出来,添的是锯末儿,这是什么意思?”
王九指赞许地看着冯全儿:“你果然仔细。咱们用柴火烧出的锅巴薄,若是要烧厚,火候一不对,锅巴就容易糊。锯末儿却不一样,你看它一烧就没了,只要余温,慢慢地把锅巴烘了出来,锅巴也要厚些。做这个菜,若是锅巴薄了,汤一浇上去,锅巴立马就皮了,也就没什么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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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县令初见爽脆锅巴也是格外的惊喜,愣愣地瞧了好半天,不禁拍掌叫绝:“此菜名唤何物?竟有如此声响,恰如平地一声春雷响。”
赵老太爷侧了头吩咐道:“去问问王九指,这菜叫什么名?”
杨县令舀了一勺放在自己的碗中,慢慢地品尝了,赞道:“徒孙头一次吃到这样的东西,果然是妙!难怪世兄能挥笔而就,便是晚生也能赋诗一首。”
“你莫要再惯着他。”
杨县令忙道:“非也。徒孙愿与太老师赌上一把,不知太老师可敢应否?”
杨县令的赌约令赵老太爷开怀大笑,深深地看了立在一边的赵希厚:“还不去给杨大人斟酒。”
赵希厚连声应到,为杨县令斟酒。
杨县令赶紧站起来,拉着赵希厚道:“世兄莫要如此,你我乃是至亲兄弟,何须如此,快些坐下。”
赵希厚连道不敢。
这位杨县令已经四十多了,与赵希厚的父亲差不多大,他是才放到这做知县的,同赵老太爷本无任何师生关系,却说赵老太爷的一个学生是当年他乡试的同考官之一,硬是在赵老太爷面前拜了礼,对赵希厚也不是一口一个世兄的称呼。
“世兄去哪里了?我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你,本还想同你论文呢。”
赵希厚笑道道:“祖父命我做文章,未作完不得出来。还请县台大人海涵。”
杨县令微微一怔,随即更是亲切地拉着赵希厚的手,笑得越发开怀:“太老师,徒孙断不会说错。有如此定性,日后三甲世兄定如探囊之物!”
赵希厚偷偷地瞄了赵老太爷一眼,瞧着赵老太爷面上只是微微**了下,心里顿时安了下来。他隔着衣裳摩擦纸张,心里有了对付赵老太爷的计较。
杨县令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不过是几杯,他便摇身告辞。送走了杨县令,赵老太爷板着脸命赵希厚同他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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