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镇静的走回了自己房间,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好在有高级的防护服,汗液没有渗透出来,不然就丑大了。漆雕异带来的压力无与伦比,是迄今为止张平安感受到的最大压力。不出意外,晨风果然等在屋里,看见张平安有些脱力的走了进来说道:“怎么样?不太好受吧?”
张平安轻松的笑了一下说道:“果然很不好对付,这次雾雨做的有点过了。”
晨风笑着说道:“有什么收获?说来听听。”
张平安想了想说道:“似是而非的感觉,无法判定。漆雕异说她想为雾雨杀死我,但是跟你血缘那么浓厚,他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放我走了,你觉得呢?”
晨风笑着说道:“说实话,漆雕异这人本来就非常疯狂,不能以常理去推测,想要通过几十分钟的时间看透她,太难了,简直是不可能。不过,这也留下了一个契机,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跟她多深入一下,我相信总有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我来这里等你一来是看看你面对漆雕异的结果,二来是想告诉你,今晚有一个家族式的政治经济讨论,相当于一个茶话会的方式。本来目的是为了族人之间经常联系走动,不至于疏远,但是越来越发展成为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的地方了,晚上咱俩一起去看看。”
张平安略微楞了一下说道:“晨风,我发现你家的意识真是超前,本来外国很多政治团体流行这种沟通方式,没想到你家也有,看来你家的人真的很优秀。晚上我跟你去看看,我也想体会一下大家族的魅力。”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晨风带着衣着随意的张平安去演艺厅参加茶话会。张平安看着人来人往穿梭不停的人们,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烦躁。晨风带着张平安不断认识新人,最后张平安点头点的脖子疼,微笑得肌肉抽筋。最后,张平安实在烦躁了,自己找个比较阴暗的角落,看着别人唱歌,然后拿着几杯啤酒一个人独自饮着。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没呆多长时间,台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各位兄弟姐妹,现在我隆重为大家邀请晨风的好兄弟张平安为大家演唱一首劲歌。”张平安抬头一看,所有人都顺着台上雾雨手指的方向看着自己,晨风也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颇有些爱莫能助的味道。
张平安见躲不过去,潇洒一笑走上台,从不怀好意的雾雨手中拿过话筒,非常自然的说道:“很荣幸能够参加这个活动,不过我只会唱两首歌,一首是国歌,一首是生日歌。在这个场合唱国歌显然不太合适,我还是唱生日歌吧。”张平安说完,不顾大家的嘲笑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渐渐地大家不再嘲笑张平安了,因为张平安用了英语、俄语、日语、德语、法语、葡萄牙语、阿拉伯语等不下十种语言去演唱这首歌,又在演唱中夹杂了民歌、美声、蓝调、爵士、美国乡村音乐、RP等多种曲风多种表现形式,到最后张平安下台,大家给了热烈的掌声。
晨风有些赞叹的看着张平安道:“兄弟,你又给了我那么多惊喜,你怎么懂那么多外语?佩服啊!”
张平安环顾一下左右,然后凑到晨风耳朵边上小声说道:“兄弟,说实话,我只是比较熟悉英语,然后略懂一点日语,其余的都是来之前从网上搜的,照葫芦画瓢死背下来的,我怕雾雨给我找事,果然用上了,嘿嘿。”
晨风惊愕的看着张平安,许久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高,高,实在是高。”
张平安微笑了一下说道:“这里太沉闷了,一会我再回来,咱俩一起离开,我先出去透个风。”说完转身离开了。
张平安顺着花间小路漫无目的的游走着,刻意躲避三三两两高谈阔论或者窃窃私语的人群,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小院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在昏黄的灯下忙碌着。张平安走上前问道:“大爷,您这是做什么呢?这么暗的灯光您能看到吗?”
老人回头一看,对着张平安说道:“我在洗土。”
“洗土?”张平安楞了一下,没有听明白这个词所表达的意思,他也蹲下身仔细一看,原来老人在一个盆子里用手来回搅动着。盆子里装了一半的水,但是泛着黄忽忽的颜色,老人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泥,估计盆底就是泥了。张平安疑惑的问道:“大爷,您这是和泥呢吧?”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不是和泥,我这是洗土,别看好像是一样的,但是技术含量不同。我是在把土里的杂质洗掉,然后剩下纯净的土用来种花。而和泥则没有这么精细的要求,只不过是把水和土掺和在一起罢了。”
张平安无语的说道:“大爷,您这么一遍遍的洗,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您每倒一次水,那水里的土就流失一部分,到最后土也没了,不就又剩下水了吗?”
老人笑着说道:“所以啊,所有的土都回到了地上,但是最上面那一层就是最精细的土了,如果怕不干净,还可以再洗一次。”
张平安疑惑的问道:“大爷,我感觉您的方法弄出来的土更不适合种花了,因为您把有机物全部冲走了,就剩下点土了,我觉得您这种方法是一种更高级的和泥方法,更适合砌墙,用您的泥砌出的墙一定比最高标号水泥砌出的墙结实。”
老人笑着说道:“年轻人,你不懂,你光是从理论上来看这件事情,你没有亲手操作过,你要是亲身操作过了就会有不同的感悟,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老人把充满泥的双手从盆子里拔出来,然后将盆子推到张平安面前。
张平安看了好几眼也没有看出到底有个什么不同,他干脆挽起袖子也在盆子里搅合起来。老人起身打开旁边的水龙头洗净双手擦干,然后点上一支没牌子的烟,靠在旁边的摇摇椅中悠闲的吸着烟、摇晃着、看着张平安在泥盆子里搅来搅去。
老人悠闲的问道:“年轻人,你从演艺厅那边来?怎么不多交几个俊友高朋多学习一番。”
张平安边搅合边说:“我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真正隐秘的关系隐秘的话都不能在那里体现在那里说,所以,说来说去其实都是绕弯子的废话,纯粹是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老人呵呵笑道:“不错,小伙子,有些独特思想。”
过了十分钟,老人问张平安:“小伙子,有什么感悟没有?”
张平安抬头看看老人说道:“大爷,还没有什么感觉呢,我再试试。”
又过了十分钟老人又问张平安:“小伙子,这次有什么感悟没有?”
......
老人也不着急,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张平安全神贯注的在盆里搅来搅去,每过十分钟就问张平安有什么感觉,张平安总是说没什么感觉。
到第六次的时候,老人再问张平安:“小伙子,还没有感觉?”
这次张平安没有说没有,他微笑着对老人说道:“大爷,我有所感悟了,但是觉得可能差的很远,跟您所想的。”
老人笑着说道:“说来听听,不怕有不同感悟,就怕什么感悟都没有。”
张平安笑着说道:“大爷,我可就说了:我觉得我洗的不是泥,是寂寞。”说完之后抬头看着老人。
老人哈哈大笑道:“很好,有意思,好了,洗手吧。你会围棋吗?如果会并且有时间的话就来我屋里咱俩手谈一局。”
张平安起身洗手,边洗手边说道:“大爷,我会一点,如果您有兴致那我就陪您走两步,如果我走得臭您别生气。”
老人没说话,哈哈大笑着进屋了,张平安跟着身后也进屋了。屋里的陈设也非常简单,甚至有些单调了。一水的黄花梨家具,包括凳子床等,老人已经等候在了桌子前。
张平安习惯性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细心的发现老人的水杯没有在手边,他走过去感受了一下水杯的温度,倒掉了一部分水之后换成热水,放在老人右手边,自己也轻轻坐在老人的对面。
老人温和对张平安说道:“年轻人,你倒是很细心,知道我没有拿水,但是你为什么放在我的右手边呢?”
张平安笑着说道:“第一是由您水杯放置的位置来判断您用杯的习惯,其次是您面对门口而坐,您出入的话是从左边出入,如果放在您的左手位置,容易碰洒水杯。”
老人哈哈大笑道:“好细心的年轻人,很合我的口味,咱也不多说了,棋上见输赢吧,你执白先走吧。”
张平安也不客气,执白先走。老人执黑后走,很快两人就杀在了一起难解难分。一个小时以后,张平安弃子认输,老人慈祥的看着张平安说道:“年轻人,你跟谁学的围棋。”
张平安笑着说道:“大爷,没人教我,我只是喜欢看书,什么书都看,只要能找到的我就看,然后这么多年就过来了。”
老人有些惊愕的说道:“没人教你水平就这么高,看来你这孩子悟性不错,不过还是要告诉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张平安站起身,态度变得十分恭敬,他略微有些弯腰,认真聆听老人的教诲。老人慈祥的笑笑,然后摆摆手示意张平安坐下听。张平安这才又坐下听老人讲解,老人也郑重的说道:“年轻人,棋如人生,可以包容所有事情,可以指导我们的人生。围棋有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九品之外,不可胜计。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在围棋中有虚实、合战、自知、名数、审局、渡情、斜正等篇,你可知道?”
张平安恭敬的回答道:“知道,《棋经十三篇》中有记载。”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年轻人涉猎果然广泛,不过你只是知道了这些道理却不会运用。你看你和我手谈这局就能够体现出很多东西:你的逻辑思维非常强,布局非常严谨,每次都能吃掉我的子,可你最后为什么输了?”
张平安不看棋盘,径直回答道:“我被您全部包围,全军覆没。”
老人笑着说道:“年轻人,这跟做人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因为芝麻而丢了西瓜,要全盘考虑。项羽百战九十九胜,而刘邦百战一胜,最后却刘邦得天下。你思维严密布局诡异,但是你过分追求诡异的布局,一时的成败,虽然你不断吃我的子,但是你最后的结果却是被我全部包围,全线溃败。若能放眼全局,年轻人,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张平安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老人就慈祥的看着他,也不再说话。片刻过后,张平安轰然醒悟,他站起身对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大爷的教诲,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不断的去消化去学习。”
老人微笑着说道:“不要着急,须知邯郸学步,欲速则不达,这些东西听起来简单,但是融入自己的思想中却很难,你用心去体会就好。对了,你是谁家孩子,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张平安连忙回答道:“我不是漆雕族人,我是漆雕晨风的朋友,我俩非常投缘,我就跟他来家族了。”
老人眉头一皱说道:“我知道了年轻人,我说的话你多多体会吧,算是咱俩的缘分。一会儿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里,你自己最好也忘记,可能你现在理解不了,不过以后就理解了,好了,你回去吧。”
张平安再次鞠躬,然后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首发.ZhuiSh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