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师,你忍忍吧
李明达不住地微微点头,既温情又不失庄重。他的头发一丝不扣整齐地梳向脑后,用保湿水打理后显得滋润亮泽。尽管他今早出门时未及时剔胡须,仅管他眉眼间没有好好休息而露出疲惫,他依然尽量在小局部的举止上表现出一个文化的素质与涵养。
他稍稍地加力地把欣儿抱着更紧一些。“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欣儿。你等着好了,不会让你再而三的失望。”
李明达温柔安慰的语气让欣儿觉得这间小屋里充塞着举世无双、绝无仅有的情意。轻轻地在李明达的怀里摆头,她说:“明达,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我的内心一直处于矛盾的交锋当中。我个人可以不作任何计较,孩子呢?将来怎么告诉他父亲是谁呢?长大后,孩子知道他原来是妈妈与其它男人的私生子,他 如何原谅他的妈妈。他一定会指责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间来,甚至指责我当初为什么要不计后果的*。孩子是无法理解我们的。明达,你说会是这样吗?”
李明达说:“我又不好给你承诺,谁知道这个老爷子还能活多少年,说这样的话我都觉得良心有愧,该死的是我。我李明达负了天下也就罢了,最让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负了你,对我痴情一片的欣儿”
欣儿泪的闸门无法关住,李明达只要稍稍动之,便引来欣儿泪水的决堤而出,他的明达是有良知的,他的明达并没有把她交付的爱丢到旷野。
欣儿轻声抽泣,“这个不是问题呀,人活百岁,终有一死。杜老爷子的寿命自有天数。明达,你不要自责,只要有希望,我便会有信心。我还有一个担心,哪天我爸妈来看我,又不知道怎么应对。我休学,又不明不白地怀上孩子,会把他们气疯的。暑假时我回家,我父母逼问我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我又不会撒谎,就含糊其词地说谈了,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的父母对我的婚姻大事特别重视,他们说要来看我,其实是来审查一下我在与什么人交往。”
李明达捧起欣儿泪水浸渍的脸,即使欣儿忧怨地哭,也如一瓣开在清晨里绝尘的栀子花,浸着露水,飘逸着静白色的香。眼前的这个女人修饰对她尤显多余。李明达爱怜地低下对,将他那胡须未经修理的下巴搁在欣儿的脑门上。
欣儿把那魂牵梦萦的李明达的身影在心底捂成六月阳光最明媚的笑,于风中恣情地荡漾,她的神魂再次享受着荡漾的自由。欢喜的颜色象饮尽了春天的雨水,在眉间蔓延开来。
李明达把欣儿拉起,带着温度的唇吻紧紧贴向欣儿,吻她的脑门,额角,眼睛,鼻尖,下巴,最后落在欣儿嫣然的唇上,使劲地按着,直到空气消失,有种窒息的压迫。李明达身体里流窜着的爱欲的火,焚得他无法按捺。他的手伸里欣儿衣内,揉搓欣儿的后背,沿着欣儿高翘的臀部向股沟方向下探……
李明达将欣儿放倒在床上,继续他的温存。欣儿拽着他的手,克制自己,央求李明达,“明达,不要继续下去,我已经怀孕,为了孩子的健康,我们不能再那样。”
李明达粗声喘息,眼里盛放灼热的温度。“让我轻轻地,可以吗?我很想很想。”
欣儿的手指挡住李明达的下巴,“不,明达,为了孩子,我作出牺牲,为了孩子,你也需要忍耐。就到此吧。”
李明达向欣儿的侧边滚了过去,呼呼生着气,一时难以平息如饥似渴的冲动。欣儿轻轻地伸手抚李明达的脸廊,一丝丝的温柔落在李明达那棱角清晰的脸上。欣儿如水的目光里带着致歉侧视着李明达。
欣儿说:“对不起,明达,只有委屈你一下下啦。”
李明达抓住欣儿的手,按在自己的嘴唇上。他知道自己太过无理了。“我知道,一时冲动罢了,谁让我的欣儿长得这么美呢?”
欣儿说:“不要这么说,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偏颇。明达,我刚才对你说,我的爸妈如果来看我,我可怎么办呢?我敢把你供出来吗?”
李明达说:“不不,暂时不能。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我暂时离不了婚。你得想,你的爸妈如果到学校里找我,或者到校长那里恣事,那我们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你不要逼我,欣儿,我好不容易在这个城市立足,我还想在学校里呆下去,除了教书,我不知道我还会做什么。你不能让我回不了家乡,见不得爹娘了。”
欣儿带着鼻风轻笑,说:“不会为难你的,到时候大不了让秦芳给我找一个小混混来充当一下。”
李明达翻身坐起来,“不行,那些小混混都是狼,馋得很,别*上身。”
欣儿说:“你这么在乎我?”
李明达说:“现在说这话都伤感情,不在乎你,我干嘛来看你呢。”
欣儿说:“我的明达果然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我没有选错人。”
李明达说:“欣儿,当初你说不要我对你负责,我都感动死了。现在,我决定有所担当,欣儿,我求求你,我不希望从你嘴里说哪怕半字的责任。我们都不要那么庸俗好吗?这样,会把你在我心目中美好的形象给破坏了。离婚是铁定的事实,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到那时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并且日日厮守在一起。让我们再耐心一点。”
李明达吮吸欣儿的指尖,眼里有沉醉温情,看在欣儿的眼里,成为弥香的芬芳。
欣儿说:“明达,非是我不明事理,也不是我胡搅蛮缠,我不会令你为难,要说逼你的,只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你的骨肉呀。你与你的妻子没有一儿半女,这个孩子难道对你不重要吗?
李明达说:“当然重要,我结婚多年,杜梅都不让我碰她的身子,在高原上的爹妈一直催问我怎么不要个孩子,我有什么脸面对他们说出实情呢?都以为我在人前显贵,谁知道我是处处受气。这个孩子将是我李家香火的继承人,别说是我了,就是我的父母也喜欢的不得了,我能不当命根子一样看待呀。”
欣儿说:“这就好。”
欣儿问围绕着孩子说事,李明达心里有些不耐烦,他从欣儿的床上跳到地上,回坐在凳子上。李明达从衣袋里拿出一盒烟,不娴熟地抽出一根来,用打火机点了数下,将火打着,点着了烟,才吸一口,李明达不住地咳着。也不知道他是不会吸烟,还是故意在欣儿面前咳出泪水来。
欣儿说:“明达,别在屋子里吸烟,为了孩子。”
李明达说:“我现在觉得烟和酒都是好东西,比什么都亲。”李明达将烟摁在桌上未洗的碗里。
欣儿想,我好象并没有向这个男人索要过什么,那么他的愁是因为不堪谁的重荷呢?
沉默许久。李明达眼神里的温情基本消散,回复毫无内容的冷漠。欣儿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秋风迎面吹来,独依秋窗,拈来心愁。
李明达说:“欣儿,我晚上还要去医院换杜梅照顾教授。我这就走了,你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托秦芳告诉我也行。”
欣儿面对李明达,轻轻向门外侧了一下头,“你去吧,我没事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告别场面,李明达很想走到欣儿面前,抱着这个女人。好象长时间的沉默冷却了他的兴致。离婚,孩子,这让李明达很挠心。他理想的爱情里不应有这些庸俗的内容,不应该含有人间烟火味。折一瓣桃花扔到逝水里,成船,然后两个人日日恣情,一生漂泊。
李明达低着头走出门,他随手把门“嘣”地关上,表示不需要欣儿相送。欣儿回到床上,双手抱膝而坐。欣儿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模样,怎么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忽而具象,忽而散尽。就象刚才,相拥时的醉意与离开时的冷静,让欣儿难以适应。还是幻想更易于掌控一些。
李明达低头走出65号的窄巷,来时的那股子冲劲全没了。走出巷口时,迎面与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撞在一起,那小个子男人的脸碰在李明达的肚子上,向后退出去好几步,才勉强站住。
小个子男人点手就要开骂,看清李明达后,露出笑来。“你,你是那个什么的,叫什么来着。”他用力地想了又想,弄得李明达都失去耐心,自顾离开。
“李明达,我终于想起来了,你是李明达。“小个子男人兴奋地蹦起来。
对方准确地叫出李明达的名字,李明达停下脚步,转身对小个子男人说:“这位先生,我好象并不认识你。“
小个子男人说:“你当然不会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我也担不起你这先生的称呼。可是我认识你,你老婆杜梅,是吧,我与她是一个公司的,她是我们单位的会计,你们结婚时那车队就是我给张罗的。我叫鹅头。”
“鹅头?”李明达想了一想,摇着头说:“我不认识你,没有印象。”
鹅头说:“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只要我认识你就行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李明达冷笑,面前这个面貌猥琐的男人居然要与他这个大学老师坐下来谈谈,谈什么,是诸子百家,还是油盐酱醋?李明达不予理会。傲慢地继续走他的路。
鹅头看出李明达看不上他,他说:“左耳府巷65号是我家的房子,李大教授来我们家看望你的学生,很新鲜,这份关心好象有点过吧。不知道你们学校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呢?还有呀,你的老婆杜梅呢,她大概也很有兴趣知道你到底来看了谁。咝。你说,我这要不要通知一下大家呢?“
李明达心里一懔,不成想事要坏在这个小子的身上。李明达咬着牙走到鹅头的跟前,揪着鹅头的衣襟,几乎要把他提起来,狠狠地说:“你想干什么?绑票,还是勒索?我看你这几两肉也干不了这大活吧。“
鹅头嘿嘿地一阵尖笑。“这年头没饭吃的大有人在,我鹅头也算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这点号召力还是有的。李明达,你一个穷教师,我敲你什么?是你的骨头砸碎了卖,还是你的皮剥下来卖呢?我跟你套个近乎什么也不为,就是咱喜欢跟文化人打打交道,也提高一下自己的素质。赶明儿对人说,我有个朋友是大学的教授,这脸上也风光,是不?怎么样,给个面子,陪兄弟喝两人杯。过年时,给兄弟家门上写副对子。也就这些吧。”
李明达在这个小个子男人面前找到英雄气概,哼了一声,“量你也没那个胆。”
李明达内心并不象他外表的强硬,手中的这小子就是一个无赖,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只好先稳住他。
两人在一个小酒馆里坐下,李明达心里感觉非常别扭,斯文人与这个街道上的小混混坐在一处,太降人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