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变了人的周腾转身出了卫生间,关上灯。。
又回到自己床上,慢慢钻进被子,然后就剩下微不可闻的悠长呼吸。依旧在黑暗中半睁开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略有滚动且没有焦距,他为了深入思考而自我屏蔽五感。
光,挣扎着透破黑暗,慢慢将整个世界的暗垢洗刷大半,附近老人闲来无趣放养在小区绿化地的公鸡照着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窜出矮灌木鸡巢的包围,扑腾上略高一点的围栏,鼓气挺胸引首。
咯-咯咯-~~!雄厚的鸡鸣传遍大半个小区,挣扎地穿透窗户,漏进房门,钻进许多沉浸在睡梦中的居民耳中。太阳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在几声未衰的鸡鸣中一跃而起,金黄色的阳光驱散了几乎所有的黑暗,带来一个光明的喧闹世界。
周腾的妈妈起了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上班时候才发现不对。都八点了!周腾这小兔崽子的鞋怎么还在门口歪着,书包还是扔在沙发上,这不跟昨天一模一样么?这小子现在都没去上学!
周妈闪过这念头,立马就喊起来:“小腾~~~~!小腾~~~~”一边喊一边走向周腾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周腾没有焦距的眼睛一凝,从被子里伸出左手,盖在自己的脑门,然后顺着脸一滑而下。他如同精通变脸神通,顿时额头和双颊慢慢变的通红,细细的汗珠一点一点从毛孔挤了出來,无神的双眼微微睁开,急促的呼吸化出一团一团的热气。待周妈打开门看到周腾,只见他吃力地转头对着门口笑笑:“好像有点发烧了........”
周妈一听后皱起眉头,紧张地走到床边后伸出手按了按儿子的额头,一阵滚烫感说明这病的不轻,最低也有39度左右。马上扔下包开始在周腾的衣柜里翻找更厚的衣物,一边找一边心疼地教训:“让你昨天多穿点你不听,非要套件夹克就说不冷。都快零度了怎么不冷?!找出来的羽绒服又不穿,嫌穿起来衣服重。现在好了,你人轻松到变成高压锅了!烧的直喘气,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就.......”
天下母亲特有的念叨在周妈嘴里断断续续,一边念一边伺候这个发烧的祖宗穿衣服,看上去全身发软的周腾也接过厚衣穿上。
“.........喂?蔡老师阿?我是周腾的妈妈...嗯,他发烧了。我打个电话过来请假,带他去医院吊瓶。是阿,昨天还好好的。嗯..就这样。”周妈挂上电话,瞪了眼傻坐在沙发上喘气的周腾“走了,去医院。就说你不听,昨天要是.......”
周腾略有吃力的站起来跟上,一边下楼梯一边听着旁边母亲的唠叨,耷拉着一对单眼皮露出淡淡微笑,算是认了自己的不小心。
坐在出租车上的周腾望着窗外,突然喊了声停。周妈奇怪地看着他下车走进附近的书店,出來抱着五六本厚度不一的书上了车.排成一排搁在膝盖上,合起来有两砖头那么厚。什么《黑客的入门到深入》,《计算机系统的基本原理》,《计算机程序汇编概论》,《让你了解1和0》的奇里怪拉的东西。周腾不咸不淡的说:"吊瓶一打就是几小时,无聊看看打发时间。”
周妈坐在旁边数落儿子:“都高三了,不好好复习,还看这些闲书。我看你高考怎么办!你表姐两年前考上了本科还有英语六级,现在还没毕业就找到要他的单位,你说你要是考不上那就...........”在大多数父母的眼中,恐怕只要不是教科书的书籍都归属玩物丧志的闲书一类。
就这么一路到了医院,在医生处看了下,是39.8度。配了几盒药,再去周腾以前跟朋友聊天时候戏虐地称为"爆菊处"那里挂上三大瓶普通人看上去跟灌了白开水似的药瓶,安静的坐在吊瓶间的角落。
旁边空的位子上叠着刚买来的几本书。周妈看弄的差不多了,再叮嘱了几句后,就急匆匆的出医院赶去店里上班。
静静地透过窗台看着妈妈的车子出了医院,周腾略开喘息的嘴巴慢慢的闭紧,无神的单眼皮下的眼瞳缩小了一些,原本和煦的淡笑逐渐收敛成无表情。撇了眼右手上的针头,慢条斯理地抽出本《计算机系统的基本原理》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坐在周腾对面的一个同样挂吊瓶的中年男子目睹了他的转变,又发现他翻书看起来很慢,却又像匆匆一瞥似的翻到下一页.整个阅读过程就是翻页动作慢却是在不停的翻,似乎在找什么内容的样子。
他还好奇的发现对面的年轻人看书时候的脑门很红,汗水密密的覆了一层,有几根太阳**附近的血管凸了出來,一鼓一鼓地。很是新奇的打量着,心里正感叹这年头一个小鬼有两张脸时候,忽然和少年抬起的眼睛对上。
冷,极冷,透入骨髓的冷。冷的听不到任何声音,说不出任何语言,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僵直地看着那对眼皮覆盖下只有三分之一眼瞳的注视。
“看够了么?”虚无缥缈的声音飘飘荡荡的刺进大脑,中年男人一个激灵,马上站起来拔掉右手上的针头,狂奔了出去。他觉得这个感觉像是书里描述的蛇盯着青蛙的场景,是高端动物对低端动物的威压,很可怕,真的很可怕,怕的心脏像是刚被通过电一样疯狂跳动,恨不得跳出胸膛!
诡异到仅用眼神吓退另一个人的周腾垂下眼睑轻呼出口气,脸上聚起张温和的柔和含笑表情,继续慢条斯理的似缓实快的翻动着书,随着液输管内无声而节奏的一滴又一滴时光的流逝中。
到了中午12点,最后一瓶吊瓶变成了空瓶,自己拔掉身上的吊针,站起来左右歪了几下脖子,丢下最后一本《让你了解1和0》,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一边走在嘈杂的街道上一边掏出手机打给周妈:“我打完吊瓶了,想随便吃点什么回家睡觉,很难过。嗯?晚上有进货么,晚饭我自己解决......我知道。”
他挂上手机进入一家电脑装配店,出來的时候手上提着四个被尼龙纸包装的键盘,慢慢走回家。一到家,他把键盘随手放在桌子上,走进卫生间里。这并不奇怪,一般吊瓶后的人都会小便,只不过周腾却不是排尿,而是把上手伸在水槽上。干净的手指尖在几个呼吸的时间迅速渗出纯白色的液体,迅速变成十道水线流落水槽里,就这么神奇地排水近八分钟,尽数流入管道里去。卫生间此时那么点奇怪的药味,好像....医院注射室的味道。
走几步打开窗户通风,按下龙头用自来水冲净残渣。周腾面不改色走出卫生间,抓起四个键盘走到电脑桌前坐下,将键盘扔在椅子旁边,然后启动电脑,进入操作界面。
半睁着眼睛盯着显示器,双手放在键盘上开始慢慢的敲打。渐渐的,双手敲击键盘的速度越来越快......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手指依然变成一道道残影......哒哒哒哒哒列列咯咯哒哒。仿佛有几十只手在键盘上舞动......哒哒哒哒咯咯哒哒哒哒列列咯.....
噗咯.....十多个键位弹飞。双手抬起,拔下接口,俯身拾起椅边的新键盘之一,接上后双手放上,哒哒哒哒哒哒...........列咯..咚...啪..拔下,拿起,接上,放上,哒哒哒哒哒........................
无尽的哒哒哒声像海浪般一波连一波的推了出去,又似变成了细蛇样在小小的房间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似永无止息。
灿烂的阳光一点点缩了出去,周围一点点又复被幽暗笼罩,最后残阳不甘心的收回最后一点血色的光,黑暗狂笑地吞下整个空间,左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上的时针咯哒一声指到了七点整。突然整个房间的声音在一声重重的回车声中戛然而止,周腾站了起来打开了灯,换下已经跳格的没有剩几个键的键盘,换上最后一个新键盘。
在没有开灯只有屏幕幽光的房间里,周腾伸出右手按在没有隔膜的显示器屏幕上,盖住小半自动洗刷互叠的数十个数据窗口,框体内流动的字符除了1就是0。
轻张开嘴唇吐出个字“陨”。
按在屏幕上的手忽然像是对那些巨量数据产生强烈吸力,影像数据旋扭成漩涡汇聚到手掌心里。碧蓝色的电流弧从晶屏隙缝里钻出缠绕包围了整只手。
匪夷所思的情景仅仅持续了十秒左右就再次暗沉下来,慢慢缩回手。
模糊影像在屏幕里一闪而过,随即背景转化成深黑色,丝丝白色线条在自动勾勒着什么。
冷面周腾缓缓站起身,耸动下肩骨后微微扭头。
望着椅子旁四个惨不忍睹到貌似被许多劲舞团高端玩家疯狂肆虐过一样的键盘,以及满地的迫离键位而去的按键壳,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将几节严重脱臼的指关节复位,把血迹斑斑又皮开肉绽的指尖在手掌心一抹,完好如初.嘴角略略上勾了一下.然后拿来一个垃圾袋将满地的按键壳和四个废键盘包好,走到楼上扔到了垃圾桶.
正准备上楼,刚碰到回到家的妈妈,看见他那闲的轻松劲又是一阵唠叨,说高三阿高考阿怎么样最后又问高烧有没有退了点.周腾淡淡着说:"妈,全好了,真的."周妈疑惑的按了下额头的温度,顿觉得早上医院花的两百银子算是值了,没像扔水里似的屁个没响明天还得去送钱。
回到家,周腾又雷打不动的坐在电脑前,周妈看到了嘿的一暴粟."复习去!看看高考还几天阿!"周腾摸了摸后脑,轻说挂着下载点东西,别关.就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数学书就着练习卷开始做.
周妈对电脑一窍不通,但对儿子的生活算是比较宽容,盯着他做卷子做了几分钟后,警告他下载什么什么东西的可以,但是不要自己一不看着就马上转身打电脑,她会突击检查,抓住了就等你爸出差回来让他把你机子砸了之类的.就出房间去洗衣服拖地去了.对周妈来说管儿子是看他自己自觉,不然她翻了天去管也没什么用.
周腾挂着笑,一直把试卷做到十点.周妈睡觉前过来看了一眼,看到旁边三张已经写的密密麻麻的卷子顿觉放心,有些心疼地关照儿子早点睡,就自行回房间睡觉去了.又做了一会试卷,周腾起身坐回电脑前,双手慢慢的敲打着键盘,一个留言板式的网页渐渐成型.一直到了十一点五十分,周腾最后轻巧的按下回车,然后关机.脱去衣服钻进被子,缓缓闭上眼睛,轻轻的说:
"只有星期一,是我的."
二零零七年二月十日星期二,早上六点整,全世界各地所有正在运行的电脑屏幕,开机的手机屏幕,能联上卫星或者互联网的电子屏幕,都突然间卡住,然后闪出一个略小的纯黑色界面,所有在屏幕前的人呆呆地看着屏幕前的黑色界面慢慢的溶解出几句白色的英文.
"我将赐予一个实现的机会。"
"你的愿望,是什么?"
二零零七年二月九日六点零一分.
全世界的电子屏幕正常了.世界沸腾了.
所有报纸的紧急增刊,只播报一条.
"[命运]病毒扬言要拿走世界六个分钟!神秘黑客扬言成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