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枪响,一颗子弹射穿面庞的左耳.

乒－－!枪响,一颗子弹射入右胸的肺部.

乒－－!枪响,一颗子弹射入腹间的肾部.

乒－－!枪响,一颗子弹射开大腿的动脉.

每一发的后坐力都带着手臂后折成九十度，然后在慢慢伸直摇晃着枪口重复一次。当第一颗子弹射碎斯沃德的耳朵时候，他跟每个不甘的失败者一样用气急败坏的语气大吼：“不可能！没有人能扼杀二十五年的祝福！”

第二颗射穿肺部的子弹让他的叫喊变成吐出一大口血；第三颗射破肾部的子弹洞里泊泊留出黑红色血液；第四颗射暴动脉的子弹处鲜血喷涌而出。

痛痛痛痛痛痛，放大百倍的感知下放大百倍的痛！

原先已经停止溢血的五官在闷声呼吸间鲜血再次迸流而出。将枪口慢慢，慢慢地移到那副七窍流血的憎恶面孔。

麦丽原本炯炯的眼神黯然下来，长长叹一口气放下枪口摸了摸额头。白裙在之前的尖叫翻滚间变得皱巴巴，她看上去已经丧失了所有斗志。

低头正好看到不远处地上的遥控板，弯腰拣起凑近眼前。

看着深黑色的板壳和八种颜色的按钮，手腕轻抖间控制板直直扔上半空，看也没看扬手一声枪响。还有六个未知按钮的主控制板在电火花闪烁间，击散成几块碎片掉落在地上。

斜过眼撇向周腾不冷不热地命令：“过来。”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少年低声安慰怀中的新滕优几句后，松开她拖着摔伤的腿瘸走过去。

麦丽将手中的银枪递给他，带着些许疲惫说到：“杀了他。”

周腾吞咽下口口水紧张地接过枪说了句不该说的问话：“你没事？”

明显的失望句，被提问的女人歪头歪肩扯起一边嘴角的笑“没事，当然没事。所有的恨都随着刚才的子弹而去。”她的声音犹如浮荡的轻烟“剩下的不过都是被强加的虚假，怎么可能会让它们继续啃食我的心？哈！真恶心。”

憋漏的呼吸里苍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失败者的颓废。

“是谁。”

“易，第一次见面时就在我脑子里埋下种子。嘿嘿......哼哈....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非人....非神........”

“告诉你个好消息，杀你的人也是易，双重人格。”

“喔........”

平静到诡异的仇敌对话，周腾走到斯沃德面前将手枪顶在他的脑门上，不住颤抖。

苍老的声音再次言语。“另一个易，能不能让我选择死亡的方式？”

周腾满脸大汗将枪放下，抖声道：“什....什么死法？”

“用我身上的神徽贯穿我的心脏。”周腾转头看向麦丽寻求她的态度，只见她靠着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泪光在手缝间流动。

见她无所谓的摆手，周腾也将手中的枪像是团火焰般迫不及待地扔到桌上。被杀者自己选择的方式，大概能减轻他即将犯下的杀戮罪孽....吧？

抖着手抓起他胸前挂着的十字架打量。

非常怪异的十字架，四头尖锐成刺，正中间刻着一行字母－“Sal"－。里面的S字母染成鲜红，其他四个字母则是淡黄色。看上去也就半个手掌大小，但是充作凶器刺破心脏绰绰有余。

周腾抓着十字架反复起伏着胸口。

事到临头，他不敢，真的不敢。

大腿处流出的鲜血已经在脚下积聚成一滩小池子，斯沃德的意识迅速模糊起来，很冷很冷。

“来吧。”老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周腾哭丧着脸拼命摇着头，呼吸里带着咽呜声。

“快..........”斯沃德拼尽全力让一向坚韧的意志抵抗着睡意。随着肾部流淌的黑血，在努力吹熄他最后的生命之火。

周腾抖着手将十字架握的紧紧，甚至被一端尖锐刺破皮肉。

斯沃德用最后积蓄的力量张大口，无声地咆哮。两只灰白色的眼珠滚上，脖子的膨胀甚至撼动了合金环，整个头带着苍白长发猛然前倾十几度。

狞恶丑陋的面目表情像是只拘人而食的僵尸！

“啊！！！！”周腾吓得高举起十字架，瞪着眼睛被逼入极限。

将这把十字锐器从上端口深深捅入心脏里，甚至不自觉地将手腕一扭！

三头锋锐轻易绞碎了挣扎运作的心脏，失去发动机的身体迅速衰竭下来。

斯沃德.森德尔曼最后勾起一点微笑，气息全无。

一根手指松开，两根手指松开，

三根手指松开，整只手松开了，

手心处一道醒目的血痕从中划过。

杀，杀人了！我，我杀人了！

杀杀，杀人了！

少年跌在地上，手脚并用不停用**擦着地板后退，一直缩进长长餐桌底下的阴影里。

遮挡灯光的昏暗给予他一点点没来由的安心，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停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冷静！肚子里绞成一团却再也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麦丽流着泪，看着痛恨欲绝的仇敌血亲尸体，低笑声里带着嗝儿。

新滕优偷偷扯下湿透的遮眼布巾。小心翼翼地看去、当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吊尸时，吓地终于控制不住漏出一声长长的“啊－－！”。

这场复仇审判像是百人大合唱刚刚吟到**部分，就因为领唱者失足跌跤而一片杂乱收场。又像是首堪堪弹到高峰的钢琴曲，却因为演奏者的无故停手而仅落余音。

最像是还没有演到值得回味精彩片段的戏剧，突兀地落下帷幕。做为主角的三个人显的可笑之极，无趣之极。

新滕优的惊叫，神奇地给快要精神崩溃的周腾注入名为坚强的东西。

或许是借口也根本就是借口，责任感和爱慕感让天真的少年自以为是她的支柱。在这个两人命运掌控在另一个复仇者手里的房子里，他需要她的存在，她需要他的安慰。

但是现在，该结束了。

周腾爬出桌子慢慢站起，抓着桌沿的手按到那把银枪。偷瞄一眼麦丽，见还在仰头哭笑。便不着痕迹地将枪夹进裤腰间用外套遮住。

摔伤的膝盖有些适应了，忍着钻心的僵痛踩着碎步。斜着身子走到这位黑发如漆的柔弱美人面前，用肌肉展出个笑的模样向仰头看来的她伸出手。

身体晃了晃，说：“nd”。

没有伤痕的手握住一只柔荑，轻轻一拉，女人站立起来扑入少年怀里。措手不及的少年差点被扑倒，勉强稳住身体后，芬芳的温暖吻住了自己还散发着酸臭的嘴。

没有肉欲的亲吻表达着喜悦以及欢喜，洗净了纠缠满身的紧张痛悔罪感，沉入算得上劫后余生的温柔乡里。

直到两个才有过第一次的纯情男女憋吻了一分多钟就因为缺氧强迫离开，面对面气喘吁吁满面通红的笑。

是相爱的笑？还是庆祝的笑？不知道。

周腾递给她一个没事的眼神，松开她的手轻步走到麦丽旁边伸出手碰了她的肩膀一下，没反应。

迟疑地轻拍下肩膀，马上在她转来的目光里缩回。

盯着那双泣红的双眼，用自认最诚恳的语气组织成相对圆滑的语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嗯....你的吩咐我都照做了。人也杀，杀死了。可以，可以的话，放我们....走好么？”

麦丽半垂眼皮看着脑门冒汗的少年，指着门上懒洋洋地回答：“我设定两小时之后会自动开门，那时候走。哼......我想起来了，还得赶到夏威夷去结婚.....哈...结婚。”

周腾听不清她用鼻音轻叨出的后半截自语，只顺着手指向看去，才发现门上有一块电子版，上面亮着行红色电子数字“1:12”，原来这场中止的游戏才进行了四十多分钟而已。

周腾探头探脑地小心打断麦丽的喃喃自语轻声道：“能让新滕优跟我一起走么？我是说....现在。”

披散着杂乱金发的女人停下自言，淡淡望着他：“要孩子？还是爱上了？”

周腾尴尬强笑：“一点点喜欢......求求你。”

麦丽没有嘲弄也没有否决，就是这么暮气沉沉地看着周腾，看着，看着....看到一个披着白色袍衣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面无冷漠，无喜无悲。

一如打碎幻境诅咒里那样的高高在上。

轻哼出一声似笑非笑，摆摆手像是挥赶苍蝇：“她是你的了，滚。”

周腾只是顺势稍稍做着试问，想不到收获了肯定，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忍着欲喷胸而出的喜悦，说了声跑调的谢谢后，轻抖着身体转身走向新滕优。

最后的一小时里，麦丽靠站在门边不知垂头想些什么，而周腾握着新滕优的手靠墙坐在地上兴奋地对她说些什么，而新滕优则是一脸温柔笑着听他说。

“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是没关系。我回去一定考出英语四级八级十六级什么的，然后再写成英文寄给你邮箱。你有邮箱吧?Hav_－al?”

“gong_ot（出去）后_go（我们去）唐人街找一个斯坦福大学的高材生。刚认识的Frd（朋友），她人很好也会跟你Spak_nglsh（说英语）,那时候让她带去打掉，打掉里面的孩子。嗯？S...Sorry。”

“然后backtochna（我回中国），yortrntrho(你回真正的家）。你自由了，ndrstard（明白）？

自由...自由....额..我不知道自由的英文单词是什么.....”

“这是...嗯....是......是....a_dra（一场梦）。Forgt_t（忘记它）。对不起，之前的我根本不可能与你相遇，现在的我脑子里有不是人的怪物，不能....不能害你。”

少年绞尽脑汁，在拼凑回忆着半生不熟的英文单词混上母语中文说着。颇有民国时候跟洋人做生意后，趾高气扬说话加着外语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浅薄暴发户风范。

新滕优不知听懂不懂，还是仰着一副精致宁静的笑脸看着他。

.....

“每次，”

“看到这种幸福的场面，”

“我都忍不住想落泪祝福....”

“呢！”

麦丽腾然放下手，把眼睛睁大到极限。

这种苍哑的声音在囚室里是只属于十几分钟前被破心而死的尸体！

滴答，

一滴血液落在地上，

四溅。

昏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