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幽瞳?”这几日虽然在后院受训,但闲来听那些丫头嚼舌根还是知道点这楼里的情况的。 WWW.TXT6.NET要说这卞州‘落仙馆’中,现在谁是最红的姑娘,自然就是这儿的花魁艳桑,而与艳桑齐名的是最近刚挂牌的碧落,这二人一个善舞一个善琴。本也相安无事,但艳桑看不过碧落在楼内日渐高升的地位,怕威胁到自己花魁的名号,故此刁难与她,要她帮自己伴奏,可那碧落自视与她地位相当,怎么可能愿意做她陪衬,所以两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现在只要这二人一见面便是天雷勾地火,一触即发。因此姚妈妈拿了个主意,将二人接客的时间错开,这样见不到对方也就吵不起来了。而这股怨气一直难以发泄的艳桑便把视线转到了一直帮她伴奏的幽瞳身上,整日里责备她琴艺不够高深,丢了她的面子,还连累她的舞蹈水平有所降低,见了面就是一顿指责谩骂。这到让原本在楼中不很出名的幽瞳名声响亮不少,客人也多了不少。但听闻幽瞳是个性格较为柔弱的女子,平时与楼中姑娘都是客客气气的,艳桑骂她,她也只是低头静立,从不还口,也没听说她有嗜酒的毛病,那今晚喝的如此酩酊大醉,必是心中有事,郁结不快,才借酒浇愁。
水儿扶正她的身子,像孩子般的诱哄着这个醉酒美人:“幽瞳不开心吗?告诉水儿,看我能不能帮你!”
幽瞳用她那幽深的黑眸对望着水儿的双眼,片刻后轻笑道:“帮我,谁也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呵呵呵~~!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我,从来没有,以前他的眼中就只有艳桑,他说她的舞姿天下少有,艳桑笑了,笑的那么开心,我好羡慕,为什么,为什么笑的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啊!为了他我拼命练琴,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练得十指是血,我都不曾间断。当我觉得我的琴艺已然大进的时候,她却出现了,抢走了原本应该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碧落,你为什么要现在出现,再晚一点,哪怕一点点,只要,我只要他能记得我一晚,一晚就好,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你也要剥夺,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告诉我!”幽瞳抓住水儿双肩,拼命地摇晃她的身子,最后两人都扑倒在了地上。
水儿极其费力的把她再度拉起,此时发现她的十指有着厚厚的老茧,指甲前端十分齐整,明显是琴弦长期磨损造成的,看的出来她确实为了提高琴艺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你知道吗?刚才他又来了,我好高兴的,因为艳桑今天没有表演,我就不用为她伴奏。我还特意求妈妈一会让我上台奏琴,可是,可是他一来就往碧落房里去了,我连弹奏给他听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呵呵呵!”说着说着,幽瞳的双眼之中瞬间凝聚了两潭清泉,在蒲扇般睫毛的逗弄下,终于不甘寂寞的倾泻而出,形成两道细流,遁土而去。
她扑在水儿怀中放声大哭引来了寻找她的贴身侍婢,最后两个丫头联手将她抬回前院休息,独留水儿一人倩影照月。
第二日,众人都像往常一样进行着每日必修的魔鬼训练,突然看到院门口一个臃肿的身影正向着这边慢慢蠕动过来,等近到眼前,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从那些女子面前一个个的走过,最后停在了水儿身前,招来巧姑问话:“这个丫头的功课如何?”
巧姑讨好似的换上了一张堆满笑意的老脸:“回姚妈妈的话,这丫头到还有点底子,学的有模有样的。”
“恩”姚妈妈老脸上的山丘脉络瞬间移位,心情大悦的说道:“好,有钱途,这丫头一进来我就觉着不太一样,虽然长的普通了点,但只要稍加收拾,将来说不定能给我赚大钱,呵呵呵呵!”
笑声过后靠近水儿,慈眉善目的说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水儿”
“恩,倒是个好名字,你今个儿起不用再在这儿受训了,你跟我来!”
说着便把水儿带到了前院,进了一个楼中姑娘的卧房。当房门打开,水儿看清屋中之人时,轻喊一声:“是你!”
对面的幽瞳点头微笑,把二人让进房中。刚一坐下,妈妈便开了口:“你们认识?”
“昨日幽瞳醉酒后院是水儿照顾的我。”幽瞳也不隐瞒,如实相告。
“怪不得呢,呵呵,丫头你可真有福啊,这幽瞳也算是我楼里的红人了,她既然同我说愿意亲自教你琴艺,你就从今日开始跟在她身边服侍,不用再去后院了。不过一月之后的登台接客还是逃不了的,所以你最好给我抓紧了学。妈妈提醒你一句,若是这琴学好了,将来超过现在楼中琴艺最佳的碧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幽瞳你说是吧,呵呵,妈妈言尽于此,我先回去了。”说罢起身,就朝门外而去。
“多谢妈妈提点,妈妈走好。”水儿将其送出门外,转回屋内时正巧对上幽瞳那充满凄苦、无奈、悲凉的眼神。姚妈妈那几句话虽是对着水儿说的,但弦外之音是冲着她的,虽然口上称呼她是楼中红人,却比不上琴艺最佳的碧落,她是在告诉自己,若是自己的琴艺再不能提高,她在楼中的地位就要岌岌可危了。她知道自己的心事,也知道自己昨晚为何醉酒,她还提醒自己,实在不行,可以培养水儿打败碧落,这样既可以一消自己的心头之气,还能为自己将来留条后路。面上是为了她们二人好,其实最大的赢家是姚妈妈自己。幽瞳心中凄凉,无论自己或是艳桑、碧落为她赚了多少银两,现在在楼中地位有多高,这世间优胜劣汰的铁规是不会变的,这微缩了红尘之中大半人人性阴暗污秽、龌龊不堪,尽显丑陋真相,供其醉生梦死的温柔乡更是世间最最凉薄之地。
正在幽瞳独自伤怀之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的搭落在了她的肩头上,幽瞳抬头便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眸中,那眸中星星点点的光亮如同火种可以温暖她的整个心怀,使她顿觉沐浴在一阵光晕之中,如同幼时母亲的怀抱,让人安心沉浸,驱走了凛冽的寒风,阻挡了冰冷的霜雪,创造了一份安逸,让心灵得以休憩,不愿醒来。看着她那淡淡的无声的笑容,幽瞳觉得她似乎能看穿自己心中所想,在自己看透世事炎凉,觉得生无可恋之时,将她拉出那一片绝望,重新赋予她希望的权利,不需要任何语言,任何安慰,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有这般魔力,幽瞳第一次对这个女子起了好奇之心。
“那个他,是谁?”水儿的疑问将她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想起昨夜醉酒的片段,立刻明白她所问为何?
想到那位公子,幽瞳双颊桃花晕染,低语道:“尚书公子--柳乘风。”
“不要怪我多嘴,此人如此见异思迁,姑娘何必心系与他。”水儿最见不得男人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听昨晚幽瞳叙述,那人以前喜欢的是艳桑,后来又转而喜欢碧落,如此用心不专,实非良人。
“不,不是的!”见水儿误会,幽瞳急忙解释,“他是一个好人,柳公子只是欣赏她们的才艺,并无亵渎之意。他去她们房中也从不过夜,只是听她们弹曲看她们跳舞。在我刚挂牌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一位艳桑的常客,被妈妈责打,还是他为我说情,让妈妈绕了我的,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原来那人救过幽瞳,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他,英雄救美,美人一心相许,不是常有的桥段么。
正在二人各有所思时,门外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哭喊声:“快来人呐!呜呜,快来人呐!柔竹上吊了,快来人呐!”
听到呼喊,院中房门纷纷打开,各屋的姑娘丫鬟都向柔竹居住的房间涌去,水儿和幽瞳也在人流之中。当二人挤入房中之时,就见一身型修长,穿着齐整,长相清纯的美人平躺在绣床之上。将她救下来的仆人正在探她的气息脉搏,片刻后摇了摇头报告妈妈,姑娘已然断气。接着那喊人的丫鬟便扑在床边放声大哭,房中的其他姑娘也是香巾掩面暗自流泪,妈妈更是一声叹息拂袖而去。
水儿站在桌边,正巧发现桌上有一字条,应是那女子生前所留,拿起轻读起来:“
三丈白绫系君心,
一缕香魂诉断情。
明知君乃红尘客,
错把怜心作恋心。
不求君以柔竹念,
但求勿忘昔日情。
柔竹绝笔。”
事后的第二天,水儿见到一个富家公子领走了柔竹的棺木,听楼里的丫鬟们说,那柔竹姑娘就是爱上了这个男子,一心等着他来赎她出去共结连理,却不知那男子只是怜惜她,同情她的遭遇,将她当做自己的红颜知己,并没想过娶她为妻。前段时间那富家公子家里为他安排了亲事,柔竹上吊那天便是那公子的成亲当日,柔竹本是官家千金,后来家道中落,被人拐卖到此,本就性格刚烈,入了这花楼之后自是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爱上这个富家公子,她早已香消玉殒,现如今知道长期的爱恋原是自己一厢情愿,收到那人的喜帖之时,便已然绝望,选择了留书上吊,了断此生。可她没想到的是,那公子得知她的死讯匆忙赶来,才顿时醒悟自己并非对她无情,只是心中一直介意她是花楼女子,蒙蔽了双眼,错失挚爱,痛苦不跌。
“这便是花楼女子的悲哀!在我看来柔竹虽然死了,但至少那个男子是爱她的,永远不会忘了她,哪像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水儿看着转身而去的幽瞳,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是不是该帮帮这个同样可怜的女人。
水儿来这‘落仙馆’也快半个月了,再过两天就是楼中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意在选出新一届的花魁。到时会请其他花楼的花魁以及当地乡绅名士前来观看,而那个柳公子自是不会错过此等盛会,若是让幽瞳一举夺魁,必然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也算自己这趟花楼没有白来,心中主意打定,水儿便着手准备起来。
峰谷城内,百里寻香后院房中:
“我们来晋侯也快半月了,怎么还找不到人,你不是有天下第一的消息网么,现如今连个女子都找不到!”锦岚这两日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好好吃过一顿,整日里为了水儿的安危忧心忡忡,担心着这么多日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她是不是被害了,或者正在哪个地方被人欺负,每思及此处便心痛如绞,面色也比从前差了许多。
时雨几人几天来也是日夜奔波到处打听,搜寻她的下落,凤歌更是传令下去让峰谷城中的‘千姬阁’放出眼线,查找所有花楼之内任何名叫水儿的女子,只要有就带来此地,可几天过去了,来的没有一个是他们要找的水儿。几人之中,只有三少最为镇定,照他的话说,水儿灵巧聪慧,即使卖入烟花之地,也会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等他们去救她。
“按理说,我们根据打听来的消息,已经将峰谷城翻了个底朝天,可仍然没有见到胖大海一伙人,那就说明他们并未来到峰谷,或许他们去了别的城镇。”笛尘帮忙众人分析。
“可是接壤引江的城镇这么多,他们会去哪个,我们怎么知道!”锦飒看着弟弟的样子,焦心不已,但他明白他的感受,因为他和他一样也有自己所爱的女子。
“那就把所有的城镇都查一遍,我立刻派人着手此事,希望还来得及。”时雨有些不抱希望的感叹。
“她决不会有事!”同样的三道声音,锦飒看着自己的三弟以及其他二贵摇头叹息,锦瑶神色黯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