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不克,自然要退回到河边,返回冀州。公孙瓒退守易州而不守拒马河,等的便是麹义率军后撤的这一刻。
麹义此前已因轻视公孙瓒而犯下轻兵冒进、直击易州之错,而此刻竟又再次犯下轻敌之错,以为心胆早寒的公孙瓒绝对不敢出城追击,所以竟是明目张胆地自率大军撤退,既不借夜色的掩护,更不安排惑敌之举。
发现敌军撤退的公孙瓒,力排众议,亲率大军倾巢而出,直扑麹义兵马。
当麹义得知公孙瓒竟然率军相追之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犯下了与公孙瓒先前一样的错误。此时大军已然开始渡过拒马河,仓促之下,显然并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麹义一面下令大军加紧过河,一面亲率先登死士与五千精锐前往迎击公孙瓒追兵。
两军相望,麹义已然明白公孙瓒已是尽起兵马相追了。
想不到这公孙瓒,在连中两次诱敌之计后,竟还敢如此倾巢相追,麹义心中感叹,真不知是公孙瓒实在太蠢呢还是在扮猪吃虎?
“伯珪兄,如此倾巢而来,就不怕再中吾之计焉?”麹义朗朗而笑,声传整个战场。
公孙瓒麾下人人皆是面色一变,想起前两次的大败,心中更为担忧。是啊,若此次又中麹义诱敌之计,被其再次一举击败,那将如何是好?
“伯珪兄,易州之兵,只怕尽已在此吧?易州,定然是空城矣。”
麹义接下来的这句话,令公孙瓒麾下皆是心惊肉跳,易州已空,麹义既看出此点,难道他已然出兵偷袭易州?易州一失,即便今日能不大败,这幽州,只怕也将改姓袁了。
公孙瓒冷冷地瞧着麹义,毫不动容,半晌才冷笑道:“若你当真使的是诱敌之计,埋下伏兵偷我易州,只怕早已挥军猛攻上来,哪还多如此废话。这,可不似你麹义的性格。”
麹义面色几不可见的微微一变,大笑道:“我本不指望你伯珪兄会当真如此之蠢,再中此等诱敌之计,却没想到。。。。。。惊喜之下,哪能不一吐为快?”
“一吐为快么?只怕是死到临头,想逞些口舌之利吧。”公孙瓒面容一肃,沉声大喝,“击鼓,准备冲敌!”
隆隆战鼓,立时震天响起。
麹义面色大变,狂声暴喝:“公孙瓒,两万精骑,尚不是我八百先登之敌,就凭你此刻这些乌合之众,又焉敢敌我近万精锐!想要送死,尽管前来!”
“大战之际,哪来此般废话!”公孙瓒面色微微一红,两万精骑被麹义八百先登死士彻底击溃,一直是公孙瓒心中的大恸,此刻又被麹义揭出,他不免又羞又怒,但尽管如此,身为百战之将该有的镇定却提醒着他,不能中了麹义激将之计,若当真挥军全力相攻眼前之敌,只怕正中麹义下怀,即便能胜,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胜。
“数千兵马,还不入我公孙瓒之眼。”公孙瓒仰天长笑,猛然一挥手中长枪,舌灿春雷般暴吼,“两翼骑军,立刻绕过眼前之敌,歼敌大军于拒马河畔!前锋军,给我冲锋,踏平任何胆敢螳臂当车者!”
麹义悚然大惊,公孙瓒竟然一举看穿了他的企图!这两翼骑军足有近万之众,若被其杀至拒马河畔,正自渡河后撤的大军必然溃败。
“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挡住两翼骑兵!”麹义狂声嘶吼,但公孙瓒的骑兵,凭借高机动性,远远绕开了麹义兵马的阻拦,根本不与其接触,直奔拒马河而去。
“大人,只怕是拦之不住了。但愿拒马河畔的我军,已然做好迎敌准备。”麹义身旁的将领一脸的无奈。
“迎敌准备?短短时辰之内,正自渡河的大军,又能做出多少准备?”麹义一声长叹,有些颓然道,“想不到我麹义竟也会犯下此等错误!更想不到公孙瓒这厮,连上两当之后,竟还敢如此轻兵冒进!真不知是其委实太蠢呢还是。。。。。。”麹义抬眼前望,只见公孙瓒的前锋军已然杀近,立时一敛面上颓色,沉声大喝,“击鼓,随我痛击来敌!”
只要击破了公孙瓒所在的中军,这一战,便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麹义亲率先登死士一马当先,五千步卒紧随在后,如潮涌一般直扑公孙瓒冲来的前锋大军。
想要重演交河那一幕么?公孙瓒嘴角掠过一丝不屑的笑意,既已知道先登死士每人皆是能以一敌百的悍勇之士,他公孙瓒又岂会再犯下曾经的错误?
公孙瓒一方,鼓声忽停。
原本奋勇前冲的先锋军,立刻停下前进步伐,阵型随之一变,从可攻可守的方阵瞬间变为更为密集、防御力更强的方圆之阵。
方圆阵,队形密集,因而限制了机动,缺少变化,攻击性较差,而且敌军败退亦难以追击,所以一般极少应用,但此时公孙瓒使来,却是恰为合适。
麹义的先登死士冲入方圆阵后,立时如陷泥沼之中,只觉四面密密麻麻全是敌人,身周几十把长枪同时刺来,即便武艺再高超,却也丝毫不能发挥其优势。虽然等后头的五千步卒亦冲入战阵之后,情况有所好转,但也不曾改观太多。
麹义手中一把长刀,左劈右砍,率领一众先登死士奋勇前杀,妄图一举击穿公孙瓒的军阵。但无论他如何向前冲击,却依旧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敌兵。
公孙瓒早已开始不断投入他的中军。
公孙瓒知道,手中虽有两万步卒,但这些自幽州各地调集起来的兵马,却远不能同此前的精锐相比,更不用说是同麹义的先登死士和这五千兵马相提并论了。但战力不能相比,却胜在数量足够。只要使用得当,他的两万步卒足可以让麹义一直陷在泥沼之中,不得抽身。
公孙瓒如一座冰冷的雕像一般,看着麹义如利锥一般穿刺着他的军阵,不时指派一队队的兵士往麹义攻击的方向填去。再锋利的锥子,也有钝去的那一刻,当麹义锋锐不再的那一刻,便是他公孙瓒亲自出击的时候了。
“公孙瓒,可敢与我一战!”认识到事情不妙的麹义,忽然仰天暴吼。
“一战么?你的心愿,很快就能实现了。”公孙瓒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不屑,“只要你能够再向前百步,杀穿我的万人大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