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沈太夫人的话,红袖全身上下开始冰凉:沈太夫人的言外之意,就是点娇不能算是沈妙歌的大丫头,那么沈妙歌身边便少一个大丫头——不管是不是沈太夫人有意要送丫头过来,只她这么一句话,想来近两日沈府的几院主子们都会给沈妙歌送丫头的。
以丫头之名送来的人,都是日后实打实的姨娘们!虽然红袖早已经料到沈府的主子们会再送人来,只是她没有想到沈太夫人会推波助澜;这沈家的当家人,变脸变得也实在是有些快。
红袖低着头神色间虽然还是平静的,但心中早已经翻起了巨浪:以她一个人,就算再加上沈妙歌,能摆得平沈府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人吗?
她正心绪不宁时,远处又有人奔过来,却是赵氏打发的小丫头来问红袖回去用饭吗,因为沈妙歌醒了。
沈老祖闻言连忙打发红袖回去了:对她,当然是孙儿重要。红袖也不想再留下去,当下便告退:她现在很需要回去静一静。
红袖一走,沈家六老爷夫妇带着翠玉也告退走了。
此时,沈老祖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沈太夫人脸上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平静了;婆媳二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老侯爷沉声道:“袖儿虽然性子与原来有些不同,但剑法却做不得半点假,母亲是多想了,袖儿没有什么不妥;而你,最后实在是不该再多那么一举。”他后面一句话,是向沈太夫人说的。
沈太夫人还没有答话,沈老祖却道:“也算不得是多此一举;近日让袖儿回将军府一趟也是有不错的法子,到时安排几个老成妥当的人跟着,看一看郑将军一家人相处如何,便能知道袖儿是不是……;虽然今日袖儿言谈举止都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我就是感觉有些不放心。”
她微微一皱眉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媳;她心里其实在嗔怪沈太夫人:她认为沈太夫人今日不止是少言也少举动,如此简单的试探好像有些不够——十一二岁的孩子老成持重并不算什么,但袖儿原来不是这样的性子,这才是关键。
沈老祖原本要训斥沈太夫人的,好在沈太夫人最后还想了那么一招:到底袖儿是不是有问题,看她回娘家如何便能知道了;她这才轻轻的放过了儿媳。
沈老侯爷听到沈老祖说话不敢反驳,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轻声道:“老祖宗,此事不能闹得太大,万一被郑将军察觉……”人家本是好意嫁女救他们府上的人,如此猜疑人家却是极不妥当的。
郑将军如何真察觉了,依着武人们的脾性,他能立时把女儿接回去,并索要一纸休书!到时,沈家在京城可真就要背上忘恩负义四个字了。
当然,郑红袖前后的性子不一样,沈老侯爷也有存疑,只是他认为应该直接问郑将军,而不是如此试探为难郑将军的女儿。
只是,此事由沈老祖做了主,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沈老祖却不能意儿子的主意:问郑将军?如果他明知女儿有问题还把女儿嫁过来,他会说实话?如果他不知道女儿有问题,沈府这么一问,人家责难两句,沈府还要赔罪——堂堂的侯爷府给一个四品武将赔罪,传出去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所以,她听到沈老侯爷的话后一摆手:“你不用担心这么多,我自有分寸的;也许是我们多想了一些,也许不是呢?如果袖儿回府后没有什么不妥,此事就此打住;就算有什么不妥,也要看是什么事儿——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救了五哥儿一条命,算得上是我们沈府的福星,我本意也不是想拿她如何;只是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想知道的清楚些,你自管放心就是,不会让你们父子难做人。”
沈侯爷自红袖走后便一直没有说话:一位是他祖母,两位是他父母,他实在是不好代红袖辩驳什么;但是他也认为父亲的主意是极对的,只是他贵为侯爷,却也不能违了一个孝字,心中难免感觉对不住老友。
红袖并没有听到沈老祖等人的话,她回到房中,沈妙歌便急急问她为何去了这么久;红袖便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只是把今天的事情说成是碰巧,是老祖宗一时起意要看她的剑法。
沈妙歌闻言虽然有些不解,不过却总算放下心来:他虽然聪明却哪里能想到沈老祖等人的疑心呢?对于他来说,红袖就是红袖,同原来所知的性子相同不相同,他根本不在意。
红袖安抚好了沈妙歌,然后又把沈六老爷赏了一个丫头的事情说出来;沈妙歌的眉头微微一皱:“送丫头?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红袖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他轻轻一哼:“怕是得了祖母或是老祖宗的话儿了吧?不然六叔父怎么会同意她的人只做个丫头?”
丫头,在沈妙歌成年之后,能接触他的机会便极少了;能常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除了妻室便是妾侍了。
红袖闻言轻轻点头,把沈太夫人的话说了一遍:她只是叙说,没有一点感情掺杂在里面;沈妙歌听完之后,轻轻一叹:“看来你所虑是对的,祖母,唉——!怪不得老祖宗有时……,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
红袖闻言微微一愣,又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当时沈老祖的神色:难道,这也是她老人家有意要给他们小夫妻的磨练,所以才没有阻止沈太夫人的话?
不过,沈太夫人也是太孟浪了一些:她就不怕被送来的丫头们,会对沈妙歌下毒手吗?转念间红袖便想明白了,沈太夫人当然不怕:那些人也不会让送来的丫头们动手害沈妙歌,那等于是把他们自己送上了绝路。
红袖轻轻拍了一下沈妙歌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人已经到了,你还是要见一见的;六叔父——,他们可是很疼爱你呢。”
沈妙歌看了一眼红袖点头:“让她进来吧。”
红袖唤了入画进屋,入画对着沈妙歌一福,只是道了一声儿万安便立到了一旁;沈妙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道:“你是婶娘身边的人,想来规矩便不用人再教了;至于我院子里的事儿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多和点娇映舒她们请教吧。”一句话,她便成了几个大丫头最末的一位。
入画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出来,答应一声后,便退到了花奴下首。
沈妙歌和红袖都微微皱了一下眉毛,两个人对视一眼:这个丫头,好厉害!红袖吩咐摆饭,点娇和韵香各自带着人把饭摆了上来,然后点娇等人都退了出去。
沈妙歌轻轻一叹,却什么也没有说,坐到桌前用起来;而红袖并不想在饭前再议其它的事情,所以才会吩咐摆饭的;直到用过了饭,她才提到她要回将军府去看望父母。
沈妙歌听到之后,沉思了一会儿看向红袖:“你要我——,去求老祖宗,同你一起回去?”
红袖没有说话,只是挑眉看着他;沈妙歌又想了一会儿:“好法子!只要我们再做一些准备,那我就可以去……”
红袖点头:“正是。只是如此,也只是解决了一件事情;如何能让你瞒过那位太医去,却还是让人头疼。”
沈妙歌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过我不太想用;就算是要用的话,也要问过先生再说。”红袖问他是什么法子,他却只是摇头就是不说。
红袖也就没有再问他,又开始绣她手上的活计;如今,她已经绣得有模有样,虽然还算不上精致,但已经能拿出来见人了。
沈妙歌也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想事情;红袖其实心中并不平静,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没有一丝安全感;沈妙歌之于她有多重要,她从来没有今日如此明白过。
但是,沈妙歌的年岁太小,而且他的所想和她并不一样——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的潜移默化他,让他认定妻妾成群只有坏处而无好处一事;红袖不敢急于求成,所以有些事情,眼下只能是她自己应对。
比如,今日、以及明后几日沈家各主子会送来的丫头们,这事她可以借助沈妙歌,但却不可以同他开诚布公。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自她嫁到沈府之后,沈府中的主子们无事极少同她接触:就像沈家的姑娘们,沈妙歌的身子好转后,她们也就不时常来了。
红袖越想越感觉奇怪,她放下手中的针,推了一下沈妙歌:“我们成亲以来,好像没有见过叔叔婶娘等人几次——长辈们应该是我们去请安,但是平日里也不见有人过来,这是不是有些奇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