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到了念书的年龄,外祖父就把她从杨木岗乡下送到密山县城我们家里和姐姐一起上学读书。
老姨和姐姐准备上学那几天,我一直围着她俩转,眼睛总是盯着她俩的书包。我最感兴趣的是有图案、上了漆的木制的文具盒;文具盒的木盖是推拉式的,想打开时,把盒盖抽出来,关上时再把盒盖推回去;很有趣、很好玩。他们俩个的文具盒里都是装一只铅笔、一块橡皮、一个转刀。转刀是我第二个最感兴趣的文具。每每她俩转铅笔时,我都要凑上去等着接住从转刀缝里冒出来的锯齿形的蜷曲的薄片。我一再叮嘱她俩,不要转折了;尽管如此,到手的薄片也很少有理想的长条。
开学后,她俩书包里的文具越来越多了。毛笔和大楷本、闪闪发亮的铜墨盒、透明的小三角尺、图画纸和水彩一样一样的增加着。她俩的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允许我去碰一下的。其中的缘故我就不必讲了。
她俩一人一个用桔箱改造的小书箱。把自己的东西都藏在里边。上学时让奶奶和妈妈给看着。其实,就防备我一个人。
放学后,她俩每天都要写大楷,有时候画水彩画。只要她俩写字或画画,我就绝对不会离开,总是看着她们一笔一笔的写、一笔一笔的画,直到写完画完,笔墨收拾干净。
我非常想用水彩笔在图画纸上画上几笔!由于她俩的警惕性很高,我一直未能得逞。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她俩上学走后,我发现图画纸和水彩都丢在柜盖上,没有收拾起来。妈妈和奶奶在门口用棒槌捶浆洗过的被里儿、被面儿。就我一个人在屋里,真是天赐良机。
我把图画纸从炕头摆到炕梢。拿两个茶碗装满水,摆放到炕沿上。我打开了水彩盒,枕在调色盘上的五颜六色、带盖的小管整齐的排列着;看一眼,心情十分激动!我拿出一管,拧开盖,用力一挤,一管黄色的水彩就都淌到调色盘的小格子里了。然后,我一个一个的把水彩都挤到调色盘和水彩盒子里了。黑色和白色我没有挤,因为我认为黑、白不是颜色。挤完一盒,把另一盒照例都挤了。
我模仿老姨和大姐的姿势和动作,拿起一支水彩笔,在茶碗里涮了涮,蘸上水彩,大胆的在画纸上划了七扭八歪的一道;又在茶碗里涮涮笔,蘸上另外一种颜色,又拐来拐去的划上一道。就这样,一道一道地在图画纸上画出了一炕乱七八糟、五彩斑烂的图画。第一轮涂抹之后,水彩没用完,于是,把剩下的图画纸又铺到炕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有了两轮作画的实践经验,胆子就大了起来。于是,扔掉了画笔,手爪子、脚丫子齐上阵。这时候,水、颜料、画纸和我几乎融为一体;这大概就是画家的灵感的显现?这也许就是艺术的最高理想境界?
我站在炕中央,欣赏着自己的处女作;简直不知道高兴到了什么程度。
时常回忆起小时候的涂鸦艺术,总觉得自己是个“天才”!难道我的炕上艺术作品与那些“什么派”的画家用驴尾巴、鸡毛、猫爪子、蟑螂之类创作的画相比有所逊色吗?由于炕上作品出自儿童之手,或许比那些“什么派”的艺术更归真、更纯朴、更干净!
正在我兴高采烈、沾沾自喜的时候,妈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自言自语,“我说怎么这么半天没有动静呢?”妈妈看着一炕涂满水彩的图画纸;看着我手上、脸上、脚上红一道、紫一道的色彩,一下子就气乐了。然后她说,“等着吧!看你姐姐、你老姨放学回来怎么收拾你!”
凑巧,她俩刚进门,听妈妈说我,知道我没干好事。两个人扔掉书包,不由分说,上炕便把我拽到地下。大事不妙,我连声高喊:救命!奶奶见此情景,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忙说,“交给我处置。”总算躲过一灾。吃晚饭时,父亲对她两说:“给你们两个几块钱,明天再去买点图画纸和水彩。”姐姐和老姨都乐了;同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晚上,她俩写完大楷,嘁嘁嚓嚓咬耳朵。姐姐笑着,小声对我说,“今天的事儿不算完,我们两个还要罚你!”“怎么罚?”自知惹了祸,只得认罚。
姐姐拽过我的耳朵,悄声告诉我惩罚的内容。我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不许反悔!”两个人说了一句带有一定威胁性的话;还在我的**上使劲地掐了一把。
(2002-04-1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