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
作者:付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70

永安在穆棱河北。是林密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火车站。我家搬到永安后,住在火车站附近房东老夏太太家的西偏厦。

火车站西北方向有座扁平的山,叫大锅盔山,它的右边还有一个小山包,叫小锅盔山。锅盔山横卧在太阳每天落下去的地方;是永安的一处绮丽风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夏末秋初,午后,万籁寂静,在三梭通,我站在穆棱河南岸遥望北边的锅盔山,一幅水彩画展现在我的面前:干净、清澈、透明;蔚蓝的天空,青翠的山峦,碧绿的原野,像刚刚洗过一般;锅盔山飘浮在烟霭蠕动、天地相接的彼岸。经过正午太阳光的蒸晒,蒲草的甜香、花草的芳馨更加浓郁,沁人心脾。

老夏太太有一天高兴了,给我和姐姐讲了锅盔山天池的故事。

锅盔山上有一个天池,深不可测。天池水底下有一个装着宝贝的大铁箱子,箱子上拴一条大铁链子,大铁链子的一头撂在天池边上。传说,谁家若是有十个男孩,哥十个一起去拽那个大铁链子,才能把装宝贝的大铁箱子弄上来。不知哪朝哪代有一家生了九个儿子、一个姑娘。姑娘结婚后,那家就决定由九个儿子加上一个女婿去拽装宝贝的大铁箱子。

一天,十个人吃饱喝足,来到锅盔山上,齐心合力攥住大铁链子,往上拽大铁箱子。眼看大铁箱子就要浮出水面,儿子小九心一急,脱口喊了一声:“姐夫!使劲!”随着这一声喊,大铁箱子扑通一声掉回天池池底,大铁链子也一起掉了下去。从此,再也没有谁能够得到这箱宝贝了。

我问老夏太太:“现在趴在天池边上能不能看见水底下的大铁箱子?”“看不见!那底下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5ccc.nt”姐姐说:“傻弟弟!讲‘瞎话’还当真的了。”老夏太太和姐姐都乐了起来。

永安在鸡宁和东安之间,火车走到这里机车需要上水。夏天,在火车站北面五百多米的小山包上修建了一个水塔。冬天的时候,水塔漏水;从小山包上淌下来的水形成大面积冰坡。这里,成了孩子们的冰上乐园。冰爬犁是孩子们唯一的运动器械。父亲仿照别人的冰爬犁给我也作了一个。我们的运动动作很简单:匍匐于冰爬犁上,从山上疾速滑下,然后,抱着冰爬犁上山,上上下下,其乐无穷。一冬天棉裤不知破了多少次,不知补了多少块补丁。

在永安过了一个平淡的年。快过年时,我家买茅草时,放在草垛里冻着、准备过年的十来斤鳌花鱼,一根没剩,全被卖草的人在卸车、垛草时拿走了。鳌花鱼是黑龙江“鳊白鲤鳌”四大名鱼之一。

三十晚上,父亲仿照日本人的吃法,做了一盘生鱼片。在淡水中,凶猛的鱼——狗鱼是最鲜美的鱼之一。妈妈用片刀片了一盘薄薄的狗鱼片;父亲用醋、芥末、砂糖,还有朋友给的其它佐料兑了一碗汁儿。摆上桌,我迫不及待的抓一片鱼片,蘸满了汁儿,一口吃了下去;辣味即刻冲向我的脑门,迅速窜到后脖颈,鼻子发酸,张口结舌,眼泪夺眶而出。惹的大家笑个不停。饭后,大家一致称赞:生鱼片好吃。

过完春节,我上学了。学校在我家东边,离火车站稍远一点的地方。从家里到学校要路过一块长满蒿草的荒草甸子。

开学不长时间,上厕所时,在去厕所的小路上,我拾到一枚硬币,面额是多大,我记不清了。当时我碰到一个大一点的学生,我拿着硬币对他说,“我刚才捡到一个钢鏰。”他说,“交给我吧。你叫什么名字?”我把名字告诉了他。

第二天,上朝会时,校长走上讲台,向同学们训话,其中提到了我的名字。我的大名是上学时新起的,我对他比较陌生。站在我旁边的一个同学用力的捅了捅我,小声说,“叫你呐!”我尚未反应过了,我们班的班主任来到我的身旁,把我领到讲台下。

校长把一张奖状递到我的手中。班主任老师让我给校长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学生中间发出不敢出声的笑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才明白,原来校长在讲台上说的:拾金不昧,给于表彰,是在说我呢。

这是我从小学到大学的学生生涯中得到的唯一的一张奖状。

学校发图画纸,我特别高兴。放学回家时,舍不得装在书包里,一直用手拿着。路过荒草甸子的时候,我撕开图画纸的包装,翻看里面的图画纸;不小心,图画纸散落在地上。一阵风刮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图画纸在荒草甸子上翻转着,随风飘去。同学们帮助我一起连追带捡,总算捡回一多半。回到家,我大哭一场;姐姐说我没出息。

夏天学校去锅盔山远足。太让人高兴了:我想看看天池。哪里知道,当我们徒步走到山脚下,就都累得不行了。教导主任宣布,“三年级以下的同学,在山下玩儿,不许上山。”只此一次机会,没有达成心愿。遗憾!锅盔山天池有没有、什么样,在我心中始终是个迷。

永安稻田多,水多、鱼也多。父亲在休闲的时候经常去稻壕钓鱼。一天中午,父亲钓的鱼特别多,放到大洗衣盆里,都看不见盆底了。其中一条大鲶鱼,在盆边儿揻一圈,鱼头碰上了鱼尾。晚饭,妈妈依旧是做小米干饭炖鱼。我们吃的小米干饭是捞饭:小米在锅里煮的半熟的时候,用笊篱捞到盆中,再在煮饭的锅里蒸;锅上是小米干饭,锅底是小米饭米汤,有稀有干,既吃干饭又喝米汤,营养不丢失。

桌子放好了,不见奶奶回家。我和姐姐到左邻右舍以及奶奶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不见人影。过一会儿,邻居过来问:“我们家老太太来没来?”“没来,我们家的也没回来。上哪去了呢?”这时,西头一家也来找老太太。“能出啥事呢!”大家议论着。

后屋的一个哑巴气喘吁吁从西边跑回来。他在父亲面前比划一阵子,就抓住父亲的袖口,向日本兵营方向跑去。另两家的大人也随父亲一起去了。

奶奶和另两个妇女剜野菜,误入日本军人训练场地。日本鬼子说她们私闯军事要地,违反军营禁令,都给绑了起来,圈到一个小屋里,门口还蹲了个大狼狗。

大家求左长、村长去日本军营说明情况,证明三个女人是良民,日本鬼子也不放人。到了晚上十点钟,父亲找到兴农合作社的日本人去交涉,才把奶奶和另两个妇女放回来。

永安是日本人的天下。街西有一个日本人的俱乐部,人们叫它“酒保”。每天日落西山,那里灯火通明,日本鬼子聚集到那里,通宵达旦爆吃狂饮,四周散发出烟酒的臭味儿。鬼子们边吃边唱,鬼哭狼嚎的歌声,搅得四邻不安,鸡犬不宁。

2002—05—15(2006—10—18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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