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秋正在训练，被指导员陈维嘉叫出来。．

“市政府来人找到连队，要求见你。”

“什么事？”

“我还想问你怎回事，本来连队考虑到你正在训练，想让他们等等，人家唰地拿出军区的介绍信，慎重其事的样子，也不告诉找你的原因，我和连长纳闷。谷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连队？”一看谷秋没解释的意思，指导员又道：“对方拿着军区介绍信，那是非见你不可，躲不过去，走吧。”

连队办公室，徐连长陪着市政府来的两位客人，他试探地问了几次，人家口风很紧，不谈找谷秋的具体原因，另一人到是好奇的询问谷秋在部队的生活，很关心谷秋。

谷秋刚进入办公室，看到叶飞在座，颇感意外道：“大哥，你来了。”“小秋，徐连长刚才给我介绍你在连队的情况，行啊，是一名合格的革命军人。哦，这位是市政府办公室丁主任，找你有事。我是顺便来看看你。”叶飞说。

谷秋内心有数，市政府找上门一点不奇怪，他从幕后走到前台，军区不会完全承担义务，蒋林峰肯定嫌麻烦，让他自己解决问题。徐连长和指导员陈维嘉对视一眼，双方果然认识，不但认识，看样子关系不错。他们心里也纳闷，既然关系不错，有必要到军区要介绍信？

“谷秋，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对你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丁主任笑笑，“徐连长，陈指导员，我们想跟谷秋单独谈谈。”

“好，你们慢慢谈。”

徐连长说着与指导员陈维嘉离开办公室。

“你说，这又算哪门子事？”徐连长摸着脑门子说，“先是谷秋突然带着团里的介绍信，莫名其妙来连队报到，没任何档案资料，当时我就觉得他的来历不简单。后来才知道他很了不起，说实话，到现在我不了解他。”

“是啊，谷秋越来越神秘了，”指导员陈维嘉深有感触，“他是大学研究生，又是江大讲师，偏偏跑来当兵；关系一转没转过来，部队不闻不问；前几天约见记者，今天市政府找他谈事……我隐隐约约觉得谷秋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或者他的事很复杂。”徐连长若有所思地说。

两人摇摇头，共同的感觉是——谷秋不像他们看到这么单纯、简单！

办公室内，叶飞笑道：“丁主任，你和小秋谈，我到处走走，离开部队多年，那份难舍的感情依旧，机会难得，我想重温旧梦。”

“这恐怕不太好，”丁主任说，“你和谷秋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没必要回避。这次来找谷秋，是我们两个的任务，缺谁都不行。”

叶飞沉吟道：“那好吧，我就在旁边听着，你们两个谈。”

丁主任再没勉强，望着谷秋道：“你知道我的来意，确实是为了那块臭地。坦白说，臭地污染严重影响到我市广大市民的生活和健康，我本人生活在这个城市，也是受害者，治理臭地众望所归，每个人都支持你。但是，很多事不能单纯地对待，要权衡利弊，这就是我们今天会面的原因，希望我们双方谈话这次都满意，圆满地解决问题。”

谷秋默默地望着丁主任，一言不发。

“治理臭地是市政府和军区共同的意愿，初衷是为了市区环境，这一点谁都不能否定。但是，军区单方面表示要填平臭水河，根治污染根源，便涉及到那几个厂子的生死存亡。可是，那几个厂子担负着市里几个重要生产任务，一旦关闭导致近千工人失业，影响到市里的生产任务。对市里而言感到左右为难，几次与军区协商没有结果，因此治理臭地拖延了下来。当市里知道你现在是臭地的拥有者时，主动与你商谈，希望双方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填平臭水沟影响到市里的财政，导致上千工人失业。但是，放弃治理臭地，会让这个城市继续受到严重污染，你想过其它治理办法吗？”

“想过。”谷秋道，“想过清除淤泥，虽然花费代价有些大，能达到效果。问题是几个厂子继续排放污水，清除淤泥后依然会被污染，又回到起点。”

“是啊，这确实是难题，市里也考虑清除淤泥，”丁主任皱起眉头道：“正因为效果是短期的，因此而放弃原计划，事情也就拖延了。最近媒体炒的气氛高涨，要求尽快治理臭地，市里碍于之前与军区发表的联合声明，处于尴尬境地，我们希望你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质量策略，即治理了臭地，又维护了市政府的尊严。”

“没办法。”谷秋说。

“那，你考虑过几个厂子的生死存亡吗？”丁主任问。

“想过，不止一次请专家实地勘察，”谷秋淡淡地说，“得出的结论是：要么厂子搬迁，要么关闭，或者安装装污设备。”

“市里不是没考虑过安装排污设备，”丁主任沉吟，“问题是我们穷啊，财政紧张，百废待兴，工人的工资都发布下去，哪来的大笔资金购买排污设备？关闭厂子肯定不行，至于搬迁同样要大笔钱，市里困难就在此。谷秋，我们双方都想顺利地治理臭地，如果你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市政府会认真考虑，尽量给你满足。”

“没有。”

丁主任颇感头痛，谷秋这态度他没法谈。之前，市里详细研究过谷秋的资料，一致认为谷秋性格怪癖，思想怪异，淡薄名利，认死理，臭地治理商谈事宜艰难曲折。丁主任为了增加谈判成功率，详细向叶飞了解谷秋点点滴滴，然而多日准备是无用功。他下意识端起茶抿了两口，依然觉得口干舌燥。

“你决定了，填平臭水河没商量余地？”

“是的。”

“你就不怕市政府采取行政手段，收回臭地？”

“可以。”

丁主任没辙了，摇摇头道：“我是说说而已，市政府绝对没收回臭地的意思。这次治理臭地市政府是下了决心的。前期治理你们已经完成，赢得广大市民支持，市政府也很满意。但是填平臭水河导致厂子关闭，上千工人及其家属断了生路，看着他们去讨饭，你我都于心不忍。市政府也清楚，如果臭水沟超过期限，无论是市政府还是军区，以及包括你，会被大家误解为言而无信，视为反悔，继而激起民愤，市民会用口水淹死我们。”

丁主任再次端起茶喝了两口，有意无意示意叶飞劝说谷秋，叶飞装作没看到。丁主任抿抿嘴唇道：“谷秋，我再次声明，市政府对治理臭地的态度是无可置疑的，请不要误会。大家都说你高瞻远瞩，思想前卫，应该能理解市政府的难处，也应该为上千工人和其家属设身处地想想。当然，市政府如果资金充足，肯定搬迁厂子，或者安装排污设备。”

“臭地完成治理工程，其价值远远超过上游各厂，创造出的利润及交给市政府的税是各厂好几倍。长痛不如短痛，市政府是该下定决心了。”谷秋不耐烦了，“如果市政府想一本万利坐享渔翁之利，只要登报声明放弃治理臭地，我立即停止臭地治理工程。现在，我如站在钢丝绳上，治理臭地会得罪市政府，及几个厂的上千工人，不治理得罪整个江云市民。市政府承担责任，我愿意与市政府共同进退。”

丁主任皱起眉头无言以对，以他个人的立场，希望填平臭水河，站在政府的立场，为厂子和工人考虑，希望谷秋退让一步。他心里矛盾。

“谷秋，你现在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讲究奉献精神。”丁主任搜肠刮肚找合适的词企图继续说服谷秋，“让上千工人有饭吃，市里财政稳定，作为军人应该支持，上千工人拿不到工资，如何养活家人？政府财政紧张，如何稳定发展？”

谷秋坦然道：“上千工人的饭碗解决了，全市十几万市民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生活在被污染的环境中，身体健康长期受到威胁，工作生活受到影响，治理臭地是为了稳定全市。”

“这……”丁主任有些招架不住，“谷秋，你误会了，市政府并没说不治理，联合声明就表达了市里治理臭地的决心。考虑到特殊情况，暂缓一步治理而已，给我们双方足够的时间，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要市政府出面登报声明，我愿意拖延治理时间。否则，十几万市民会生吞了我。但我建议不要拖延时间，无论是市政府或者我，都不能言而无信欺骗市民。导致大家对市政府失去信心，那才是最大的不稳定，我想市政府也不愿意这种情况出现。”

“你的意思是没商谈余地？”

“臭地治理的期限，是市政府、军区、我，三方一再对大家的承诺。市政府反悔与我无关，只要承担责任，我甘愿放弃臭地。到开饭的时间了，丁主任，大哥，部队的伙食不错，请。”

“谢谢，我还有事，下次吧。”丁主任客气地拒绝了。

“小秋，”叶飞终于开口了，“有时间我会和聊聊部队的生活，不过，今天确实有事。”

送走叶飞和丁主任，谷秋仰首望天。他胸中沉闷，早知治理臭地如此罗嗦，就不该为帮助蒋林峰而卷入其中。既然卷入其中，就不该退缩，勇往直前。徐连长和指导员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正以怪异的眼神看着谷秋

徐连长笑问：“丁主任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谈崩了？”

“是的。”

指导员陈维嘉笑道：“吃饭去吧。”

“是！”谷秋大步走了。

徐连长道：“口风很紧啊，我们应该再加把劲追问，你怎么让他走了。”

“他根本不打算说，我们总不能强迫吧。”

徐连长摇摇头，他也知道问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谷秋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