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看着屋内神情各异的诸人,方才向月差人来叫他,说一干人等已经齐聚东山正院。他听了就心里明白,七月前几日一直往清木林来,引得紫檀优梦聚生脉息与她相合。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由普通人化成驭者的过程。顺便再看看热闹瞧瞧事态发展,毕竟碧游宫里一向都闲得发昏,总算出了件事可以打发时间。
昨儿一大早他悄悄带着七月过来,旁人或者不知,但逢荫早上若不见七月去沧澜台必是要寻来的。想来她是故意让众人皆知,引的大家全来。
他扫了一眼诸人,除了月锦堂的君北舞以外,连云梦涯的简清辉都过来了。向月倚在梁边,突然来了一堆客人,只是这里没有椅子可以待客,皆是藤绕枝盘都涌进屋里,充当坐椅来诸位。他自己歪靠立着,脸上似笑非笑,看着迈步而入的流火。
“流火。”简清辉立起身来,他身形不高略显富态,但面容有些泛着苍白,双眉如豆,鼻子微有些扁,眼睛狭长似是一直带笑,掩去个中锋芒,一副好脾气的中年人模样。声音有些微微喑哑,着一件月白色的对襟袍子,双手背负着向着流火,道,“她若能与木灵共脉,你又何苦替她打掩,纵然灼息改了这回,到底是个祸根。不如暂先拘扣下来,待宫主回来定夺?”
“我们今天过来,也是不想你浪费气力,碧游宫旨在培育强灵。如今何苦为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折损我们?”古苍梧的声音从顶梁上悠然而下,他坐在梁上,微微挂着笑。他五官生的十分和善,脸微圆,宽眉大眼。加上又穿了一身绿衫,整个人快与房上绿萝合成一体。
逢荫靠在一丛藤枝里,长裙掩住足,也看不清是坐是站。她边上正好是枫雁,也不知枫雁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离她这般近引得她一直表情不善。
“玉溪斋那里最是汇阳,地底水源丰沛也易积阴。你选这里就是想变改紫檀优梦的脉息帮她蒙混过关,如此又何苦?”简清辉低声道,“碧游宫从碧苍山移来东关十年有余,当初为了争碧苍山的水土自残凋零,如今养息十年才有今日。若有这个祸患总是对我等不利,传了出去,岂不让那帮驭者更加振奋?原本留她下来也不过是为了引出萧无仰,但他数月不曾现身,想来也是我们寻错方向。总归她对我们也是无用,何苦再助她替那些驭者做嫁衣?人心不足,今日或者她不曾有恶念,来日真驭了木灵,哪知她到时的心思?”
“若非是她,紫檀优梦也难聚灵罩,依我看,不如让她吃了化境丹放了算了。我想爹爹回来,也不愿意枉害人命!”逢荫看着流火阴晴不定的神情,突然开口。她话刚说完,突然边上枫雁轻笑出声。逢荫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枫雁冷冷道:“我笑有人言不由衷,心里恨得发痒,表面上还要做大善人!”
逢荫气结,呼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她:“你好?那为何夏七月之前日日皆去,怎么不见你拦她?”
枫雁偏头避开她的手指,冷声道:“关我屁事,我为何要拦?”
向月只是笑着看着流火,一脸不关我的事的表情。流火摊开手,一脸的坦然:“你们都知道,我可是最后一个才晓得的。她去寻逢荫我从不过问,她去清木林做什么我也不知。”
“昨天你已经将那紫檀优梦移往玉溪,这难道也是不知?”简清辉一脸怀疑,“那为何要管向月借玉溪斋,难道不是想学……”
“今天你们都来了,我能学什么?”流火哼了一声,“向月这里的书只得他自己看得懂,除非他字字句句的教我!”
向月耸耸肩,捋一把自己的长发:“我疯了不成,要教一个惯会放火的这个?”
流火淡淡一笑:“我移那株紫檀优梦,不是为了她,而是想保那木灵。到底十株只得其一,她若成了,也是碧游宫的好处。携她同去,让紫檀沾染生气也有助它聚力。现在那株紫檀优梦已经化形成人,与那夏七月是否脉合你们自己去看吧!凭一日一夜的工夫我又能成什么事?我真是奇怪了,凭的一个黄毛丫头把你们吓成这样,难不成都让驭者裂了肝胆?”
他话一出,诸人皆静了下来。唯得向月一脸的激动,一把揪住流火的手臂道:“成形了?真是成形了?”
“成形了!”流火低语,“我若要改它的脉息,没有法门单凭火烧怕是不能吧?一晚上我能寻得多少?你那里书成千百,语无论次,看多了不把自己绕进去就是好的。便是找十个惯会读记的人来也得几日吧?”
简清辉面上一缓,轻轻道:“既然已经成了人形,定不是你一夜之功。不过为了稳妥,还是该让她吃化境丹,省得……”
“她已经吃过一次了,再吃搞不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流火蹙着眉,“若那萧无仰只是隐而不动呢?他若现身来寻,怎么再让夏七月出去引他?宫主把人留在这里,要让她吃你去,不关我的事!”
简清辉一噎,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偏流火还大刺刺的堵着门口,根本不打算放人往西山头去看那紫檀优梦。明明就是知道他话里话外就是偏帮许多,但又捏不着话头反驳。况且昨天清晨他们才上山,若是今日紫檀化形,除非夏七月是一个驭木灵的高手。否则人为的可能性实在的太低了!登时屋里除了枝蔓不时滋滋攀爬再无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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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七月坐在玉溪源头,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山下大丛的密林。太阳已经远坠山谷,西天上红霞如血。
优优正在她的身侧,她已经半身复归紫檀。确切的说,她除了一个头颅,身体的其它部份已经全成了紫檀。一大丛曲盘乱绕的藤枝,倚着一块斜立的大石爬了一大片。头就像挂在枝条上一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七月也是半晌才适应她这种诡异的形状。用优优的话说,她若全恢复成紫檀优梦,就不能开口说话了,不聊天的话时间很难打发!木灵和其它的生灵不同,其它的生灵,不管是鸟也好,哪怕是虫也总归有口可言。只消灵力不减,就可以开口说话。
听了这个七月就开始跟她辩论,说要是蚯蚓或者毛毛虫,哪怕毛虫变成蝶也没听过它们开口叫的。还有鱼,鱼也不会说话的。优优听了就把自己的脑袋连着一根枝晃来晃去,把七月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胡扯!
优优安定下来才说,这万物与人一样,也分资质才华。有些虫草先天有限,便是一生倾尽也难聚灵,若无人牵引帮助,很难化形成人。通常能汲天地之气而聚灵的,以整个天地万物而言,其实是非常稀少的。纵然是人,也不能说个个都是文曲附体或者武学绰绝的。到底都是少数,大多数还是碌碌一生的平凡。
七月听了十分的感叹,人常道,天地广大,众生平等,其实也不尽然。人可以说是占尽先机,以至万物异化都向往人的样子。但它们一旦异化,必是艰辛无数,如此比一般人强悍也是正常。人口中之妖,其实也就是这些,传说总诡化丑化它们,疏不知它们几多艰难,不过是想要人那最基本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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