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北堂秀浅啜一口清茶,缓缓将乘着雪玺的碟子放到源庭时雨身前。
“虽然有些凉,但量很少,你可以试着过过嘴瘾。”
他淡淡地说着,可源庭时雨看着眼前的雪玺,还有北堂秀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忽然感觉自己气消了。
啊嘞?
我为什么就不生气了?
源庭时雨发着呆,又听到北堂秀继续说着:
“记得不准交错暖热哦,吃过一个之后等一会儿再继续吃,否则要拉肚子。”
慢慢吐出最后一个字,北堂秀斜倚在靠背椅上,深邃的眸子微眯着,源庭时雨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玻璃窗外,肆意生长的翠竹。
“咔嚓~”
细微的光闪,源庭时雨莫名其妙地掏出手机偷拍了他一张,看了看照片上的绝佳景致,忽然有些心虚……
接着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北堂秀饶有意味的眼神。
…………
很奇怪,每次被别人拍照北堂秀都会感到莫名生气,可这时候,包括先前逛街时源庭时雨的偷拍,他居然没有一丝反感。
想起源庭时雨那张因为偷拍被他发现所以露出的可爱的谄媚笑脸,他莫名想笑,完全没有一分介意。
北堂秀笑着笑着,忽然眼睑低垂,若有所思。
“北堂君你在想什么?”
“我?”
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想法的真实性,他十分冷静地说道: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当做女朋友预备役。”
“啊嘞!”源庭时雨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北堂秀略做权衡,发现自己果真就如此可悲,便淡淡回答道:
“毕竟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我的交际癌才不会发作。”
“交际癌……是?”源庭时雨一脸困惑。
于是北堂秀喝着茶,讲述了自己的“传奇”生平。
“……
“全称是异性社交恐惧症……
“嗯……就这样。”
他拨弄着茶杯的薄沿,仿佛在讲述着一位陌生人的故事,脸色十分平静。
“原来……北堂君觉得庭时雨是男孩子么~~”
待他说完后,源庭时雨用食指点着莹润的粉唇,小脸发黑,语气幽幽,整张脸都垮了。
“我是说……”北堂秀皱了皱眉头,尝试着解释,“可能是因为,你是特别的。”
“呜……呜?!”
源庭时雨发出了小狗的可爱呜咽声,却又忽地睁大了眼睛,“特,特别的!”
“对,至少面对你,我可以进行正常的交流……”北堂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我来说,有个可以聊天的人,就已经很幸运了。”
“是、是这样的嘛!”
源庭时雨小脸红扑扑的,有些慌张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
虽然我只是可以聊天的人……
但……
北堂君的意思是,他不能和其他女生聊天吗!
是这样吧!没错的吧!
那我攻略北堂君,不就是早晚的事吗!
嘿嘿~
北堂秀喝着茶,瞥见源庭时雨露出了那张经常出现的,痴痴傻傻的笑脸,不由勾起唇角,摇了摇头。
(咔嚓~)
默默扣了熄屏键,此行亦有所得。
此刻,毫不知情的源庭时雨只感觉自己局势一片大好,简直胜券在握!
她一把抓过北堂秀的手,笑道:
“谢谢你北堂君!你是第一个喜欢庭时雨陪着讲话的人。
“庭时雨超开心的~~”
“……”
北堂秀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片雪腻覆盖着,正体会这那种奇异的冰凉时,忽然,有调皮的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
仿佛听见轰的一声,大脑在硝烟尘土中只剩下下空白。
北堂秀微眯的眼睛猛地张大,囫囵吞下一口茶,险些呛到。
“你……”
他坐正身子看向源庭时雨,就见她无辜地眨眨眼:
“怎么了吗?北堂君?”
说着,她还担心似的起身靠近他,近到两人的睫毛快要触碰到一起,眸中的强光直愣愣地冲进北堂秀的沉稳双眼。
“太……太近了,阿庭……”
北堂秀慌忙将视线从她领口大开下的丰峦谷壑间移开,脸颊发烫,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啊呀,没事就好,害我好担心啊~”
源庭时雨缓缓撑着桌子坐了回去,顺便还斜瞥过一片‘不自量力的狐媚子’们,眼神妩媚而骄傲,嘴角浅浅勾起。
哼~不就是心脏脱缰似的跳么?本小姐豁出去了!
可她那一瞥宛若乍起惊鸿,平静的水面涟漪跌宕,吓走了渔妇,多情的‘次要’鱼儿偏要自己上钩来。
“嘿嘿~看我了看我了,兄弟们看见没,她刚刚看我了!”有男士得意洋洋,如此说道。
紧接着,他就被身旁女伴一记充满怨念的碎颅包包给打摊在地……
所幸小小闹剧,尚未波及到北堂秀这桌,他还在发懵呢。
见“自残”颇有效果,源庭时雨安稳坐好,回过头来看着北堂秀,又恢复了那张乖巧的可爱脸庞。
“北堂君~这个好热,你帮庭时雨吹吹嘛~”
“我……你……”
北堂秀表情前所未有的呆滞,“我觉得,你可以自己……”
“不嘛~庭时雨要吃雪玺呢,还是你让我吃的呢。”源庭时雨破绽百出地撒娇道。
可惜北堂秀此刻失去了冷静,只微微点头道:
“好吧……好吧……”
此刻,若是他有留意过源庭时雨拿着调羹的那只手,就会发现这逞强的姑娘正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这会儿正默默低垂着头,那张被刘海和侧发遮了大半的脸,未必就没他的红……
自损兵甲擒敌首,这次是源庭时雨的反败为胜!
···
出了咖啡厅,站在被染得金黄的大街上,北堂秀缓缓深吸了口气,将视线一半投在了落日上。
此行大抵是结束了。
源庭时雨美美地跟着北堂秀,学着他的样子伸懒腰,曲线窈窕,玲珑曼妙。
路上车如流水,行人不绝,在一切的喧嚣声中,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走在夕阳的大街上,仿佛走进了永不谢幕的时光里。
走着走着,北堂秀偷偷看了眼源庭时雨,视线躲躲闪闪,停留在她那玉雪可爱的粉润小拇指上。
先前的场景冲进脑海,心跳有些失速。
他忽地想起,高二时候,在那粉色的情人节,代课的四班年轻女老师,要求他们每人课后,写一篇情诗。
他当时是这样写的:
·
多想
在落日前大喊一百句
‘我喜欢你’
当你听懂时
连黄昏都将脸红
输给你
·
第二天,这张被不知名人士签着大大“北堂秀”的情诗,被贴在了校刊专栏上。
那字迹有些娟秀,北堂秀怀疑正是那个代课的年轻语文老师,但他来不及去找她,因为在整个班级被各年级学姐学妹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当天——
平生第一张处分被校务处下达,贴在了每一个教室里。
这是一张让全校男生梦寐以求的、颇有些传奇意味的处分通知书。
‘……北堂秀……引发教育混乱……较多同学逃课……’——那处分上如是写到。
……
如今想想,这种事,其实也不赖,毕竟最后的处罚只是去校长那里表达【悔改】之心罢了,连检讨都没有。
那时候的北堂秀还是个对爱情保持着单纯幻想的人,以为恋爱就是我喜欢你,你恰好也喜欢我,仅此而已……
转眼间,他已经二十三岁,自认为成熟到看透了许多东西。
可此刻,目光微微躲过源庭时雨那带有些许羞赧的眼神,北堂秀有些恍惚了。
都怪那通电话,说什么女朋友……
他想。
一定是老妈电话里说的那些,让他静不下来。
北堂秀望着被映在湖边的橙红云彩,感觉水中火烧似的,教他脸上有些发烫。
可忽然,不远处传来刺耳的尖叫,熙攘声一下子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快!快来人啊!”
“有人……有人要跳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