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三七年。
彼时十七岁的顾惟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穿着脏乱破烂的救援服奔跑于救援区。
替最后一位送来的战.友处理了伤口,顾惟桠就地坐下喘气。
远处跑里一个人,穿着同样脏乱破烂、遍布干涸血迹的衣服。
跑近了,邓念栋将手里的一张照片塞到顾惟桠手里,挨着她坐了下来。
“我们要走了,修整半天,下午出发。”
说了话,邓念栋看着天边的浓烟滚滚,“这一别,什么时候能再见,就看命了。”
他塞给顾惟桠的照片,是他参.军.前,去照相馆照的。
看着手里的黑白照,顾惟桠心下沉重,“我跟你们一起走。”
邓念栋露出可爱的虎牙看了顾惟桠,“不可以,你要留下照顾伤员,我们前进,你们后退。”
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咬咬牙,顾惟桠烦躁的摸了一把头发,侧身从衣服口袋里翻找了照片递给邓念栋。
“喏,我的照片给你了。等到一切结束,我们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见面。”
接过顾惟桠递的照片,邓念栋笑了,“你照片里可比你本人清秀多了,可惜你不是女孩子,你要是个女孩子多好。”
将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邓念栋起身:“好了,我走了。”
顾惟桠也站了起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话说完,邓念栋撒腿就跑,跑到一半突然撤了回来。
跑回顾惟桠面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如果我不幸遇难,请替我好好活着。”
……
一九四九年,第五店铺。
椅子上,将头发留长的顾惟桠看着她对面,半戴面具的第五夭。
“我愿意典当我的生育能力,换取我三十年时间的容颜未变。”
已经过了十二年,十七岁的顾惟桠已经二十九岁。
她等了邓念栋十二年,在她们约定的地方,一等就是十二年。
可惜,那个少年从未赴约。
“你确定吗?”翻阅文书,第五夭声音冷恹十足:“一旦典当,你将失去作为母亲的资格,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有?”
面对第五夭的询问,顾惟桠毫不犹豫的点头:“我确定。”
她答应过他的,要在他们初见的地方等他,她不会失约。
她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她无法等待的那一天到来!
……
回忆戛然而止,顾惟桠神情难掩悲痛:“他至今都不知道,我不是男儿身,我是女儿身。”
第五夭听着,脸上神情没有变化,声音冷恹:“这八十多年,您一直在等待吗?”
“是,一直等待,从未放弃。”坚定不移的回答第五夭后,顾惟桠看向窗外,“他不会来了……”
顾惟桠用生育能力作为典当物跟第五店铺做了交易,换取她三十年容颜未变。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年过百的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三十岁的缘故。
只是遗憾的是,从青丝等到白发,她都未曾等来她的少年。
第五店铺做生意,第五夭从不过问客人姓名年龄等信息,一切全凭心情所为。
隔了八十多年,第五夭早已忘了顾惟桠这桩生意。
“他死了。”许久后,第五夭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死于跟您分开的那一年。”
水润喉,第五夭看了顾惟桠,身体靠着沙发,“这些年,他一直在黄泉路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