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试结束的当天下午,汾乔就收到了校队通知进队的信息,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了在校队的练习。
新队员的练习时间分为早上和中午两个时段。第一阶段,早上通常是体力常规训练和速度练习,中午做分解训练和有氧耐力练习,间歇性游和长距离游泳。都是些基础训练,教练通常还会针对不同队员的情况调整出不同的训练方案。
汾乔也正式用上了校队专用的练习池。校队的练习池比起普通池来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水质更加清澈,汾乔一下水,就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自在极了。
高个子领队教练的名字是舒敏,名字十分温婉,与她的性格一点儿不搭边。舒教练为人是十分爽快的,做事干净利落,走起路来都带着风。她从前是国家队的运动员,拿过许多国际赛事的奖项,退役后就被聘到崇文校队做了领队教练。
几天里,她一直在游泳池边上打转,暗暗观察新进的队员,一方面把众人的数据和特点牢记在心里,另一方面也在做全国大学生游泳锦标赛的参赛队员选拔。
这一届新队员的整体素质不错,还有潘雯蕾这样成名很早的明星运动员,潘雯蕾固然是一号种子选手,但在舒敏看来,其他人也很有发展的潜力。
她的目光落到了池里正在练习20×50米间歇游的汾乔身上。
汾乔最大的优势在于与生俱来的水感。
泳池的水波暗涌间,她在水阻力与划水的感觉之间建立了极为复杂精密的条件反射,她总能敏感地感受到水阻力的变化,立刻调整她划水的速度、强度,还有方向。如同那水波不是别的,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可以这么说,她在用最省力动作达到最有效的前行方式。
虽然个子有些小,但这样的天赋,成绩不应该仅止于此的。舒敏皱了皱眉,回头吩咐助手调出了汾乔的体能测试表。
不出她所料的,汾乔在体能上有短板,但短冲类的无氧运动成绩却非常不错,这说明她的肺活量和爆发力都不错。她自己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短板,基础训练时候专注于练习力量与耐力。
舒敏深思一番,招手叫来了汾乔边上的助理教练,重新更改了她认为最适合汾乔训练的方案。
既然擅长短冲,那干脆扬长避短,把速度与爆发力发挥到极致好了。
汾乔还不知道自己的训练方案有了变化,只觉得临近全国大学生锦标赛,队里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她都快吃不消了。
汾乔自己训练时候,虽然训练时间更长些,强度却还比不上游泳队的两个小时。每天训练完,她觉得自己手臂都沉得快抬不起来,就连冲澡时候都站不稳脚跟。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汾乔看见吃的会恶心、反胃,甚至吃不下会吐出来,可自从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开启后,她每天下了训练都是饥肠辘辘,饿的眼睛冒星星。尽管神经上还是有些本能的排斥,胃部却在疯狂叫嚣要吃东西。
汾乔的食量变大了,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最为惊讶的要数潘迪了,潘迪一直以为开学时候汾乔小鸟一般的食量是在控制身材,她虽然羡慕汾乔瘦,却也自问没有她那样的毅力坚持。然而这段时间汾乔猛吃却让她瞪大了眼睛。
“汾乔,你都吃不胖的呀。”潘迪捏着筷子,看汾乔从餐盘里夹起牛肉。
这画风变的是在太快,她还深深记得前段时间,汾乔吃饭时候还是病弱西施的造型。白着脸,皱着眉,磨磨蹭蹭却始终不夹一筷子。
汾乔其实不喜欢吃牛肉,但校队的队医给她们都计划了食谱,按汾乔喜欢的吃法来,营养很容易跟不上。就算不喜欢,她也得补充这蛋白质。
她想了想,认真答潘迪:“训练很累,所以才没有变胖。”
其实汾乔的体重是增加了的,只是都成了一层均匀附着在皮肤表层下的肌肉,并不凸出,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玲珑有致,少了一分病态的美感,如同玉石被打磨去粗粝的表面,露出温润如水的质地。
美玉无瑕,方流涵玉润,圆折动珠光。
罗心心是最清楚汾乔变化的人,汾乔每次在宿舍换衣服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啧啧感叹几句汾乔小蛮腰上隐隐凸起的马甲线,恨不得马甲线长在自己的身上。
其实她并不胖,骨架小,脱下衣服就有些肉肉的,罗心心生平最恨自己身上的肉感,每次下定决心锻炼减肥,却每次都坚持不了几天就夭折了。
汾乔反而觉得罗心心的身材很好,多一分有余,少一分不足。皮肤也很好,白净没有瑕疵,配上圆圆的杏眼十分漂亮,亲和力十足。
此刻罗心心听汾乔回答潘迪的话,捏着筷子,又觉得有点下不了口了。
她这样的懒癌晚期患者吃的居然比这么高强度训练的汾乔还要多,肉不长才奇了怪了。
想着,她默默把餐盘里的米饭分出二分之一用筷子拨到一边,拨完,她又犹豫片刻,从那二分之一里拨回来一半。
潘迪不小心看见,在旁边噗嗤一声就笑出来。
干脆帮罗心心下了决定,戏谑道:“现在不是流行光盘行动吗?你可别浪费粮食,全部吃完好了,怕胖你就下次少打一点。”
此话一出,罗心心终于下定决心把拨出去的米饭拨了回来,埋头开始吃。
看着两人的互动,汾乔觉得很有意思。
相处一段时间,其实大家也知道,其实潘迪虽然本性有点虚荣,也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但她本身心地并不坏。有时候潘迪虽然嘴上不满地骂人,可过后,人家要是对她软上几分,她便不再记仇,忘性很大。
比如上次潘迪的男友徐越请客之后,回来潘迪就单方面和罗心心冷战了几天,罗心心却装作没接受到冷战的信号,该怎样还是怎样和潘迪相处。没两天,潘迪就没忍住和罗心心说话了。
罗心心深深地觉得这样的姑娘很容易被会说好听话的坏人骗。
……
汾乔和罗心心两人的选修课程相同,上课时间也是同步的,每次选修就一起去上课。
罗心心是班里的学委,这职位工作还是繁忙的,需要在课前课后和老师沟通,还要负责收发作业和通知事宜。
下了清晨校队的训练,汾乔冲过澡,换了衣服在公共教学楼下等着和宿舍赶来的罗心心会合。
教学楼下有几颗两人合抱粗的银杏,银杏的躯干高大挺拔,树形优美。
入秋的一场小雨刚过,树下落了不少叶子,金黄色的叶子还没来得及被校园的环卫工人打扫,叶片形状优美,色泽漂亮,在柏油路上叠出薄薄一层金色的地毯。
天气已经不像假期那么热,微风拂过汾乔的耳畔,有点儿冷,她穿着白衬衫和牛仔短裙,□□在外的皮肤有点冰。汾乔忍不住紧了紧怀里抱着的课本,心理上觉得温暖了一点。
“汾乔!”
罗心心远远看见汾乔已经在等,边跑边招呼汾乔,跑到面前已经是气喘吁吁,扶着膝盖问:“等很久了吗?”
“我也刚到。”汾乔耐心地等着罗心心喘息休息。
“本来计划好时间的,路上遇到这门选修课的姜教授,她居然记得我,就直接把课前发的资料给我了。”
汾乔低头,罗心心手里果然抱着一沓整齐的资料。
姜教授……
汾乔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葬礼上顾衍父亲臂弯里牵着的那个气质出众的女人。
对,她想起来了,难怪她总觉得那女人她在哪见过,这门选修课确实就是她在讲。
汾乔上节课没坐到前面,挤在最后一排,一整节课都没看清讲台上的脸,还是到了下课前出门才猛地见了一面。
“不过话说回来,姜教授年纪虽然大了,可真的好有气质呀,温柔如水的感觉,一行一举就像前朝时候的那种大家闺秀。”
汾乔觉得顾衍似乎不待见这个继母,她自然是站顾衍一边的,但此刻见罗心心夸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到达阶梯教室,教室里已经稀稀疏疏坐了一半人。
罗心心给同学逐一发完资料之后,人也差不多来齐了。座位却只剩下前排的几个,汾乔便陪着罗心心在前排坐下来。
课程连上两节,其间会休息二十分钟。
铃声一过,姜教授拿着讲义走进来。
汾乔这次坐前排,看清楚了讲台上的女人。她并不年轻了,但身材保持很好,穿着正装,一字裙,声音温和。
她的目光在阶梯教室里环视一圈,最后停在第一排。
她朝那个小个子戴眼镜的男助教一示意,助教就翻出点名册开始点名了。
点到汾乔的时候,她能清晰感受到姜教授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又不动声色地转开来。原来姜教授也是记得她的,汾乔暗想。
这门选修课是《文化哲学与文化产业》,课程内容涉猎甚广,听起来会很有意思。但根据历任师兄师姐们的经验,这门有趣的课程考试范围太广,要是不认真学很容易就会挂科。
选了这门课的学生们基本上都有准备,从开始上课就准备好纸笔,一边听课一遍对照资料抄笔记。
在崇文,学分管理是十分严格的,倘若一门选修课过不了,基本上等于白上了这门课,想要获得补考资格,就得再来上一个整学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