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迦死死地注视着在自己面前打开的盒子。
鲜血浓郁粘稠,两颗眼球在其中沉沉浮浮,在黯淡的房间中反射着微弱的光,仿佛还活着一般,在血液中微微转动,仿佛正在从黑暗中静静地回望过来。
黑暗中,叶迦和那双眼珠对视着。
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保持沉默。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梳理着那个猜测,和自己迄今为止得到的每一个线索进行比对。
越思考,那些令人心惊的对应点就越多。
叶迦的眼眸微敛,浅琥珀色的眼珠中倒映着浅淡的血色,犹如沉入湖底的一缕鲜血。
虽然游戏崩溃,鬼门大开,但却因为某种原因,母亲无法离开游戏。
鬼王是母亲在人间的代行者,而其他的高阶厉鬼则是要为她寻找身体的部分——从m市的人皮服,到女人胸腔里那颗失踪的心脏,再到自己面前的这双眼珠。
这些被搜集的器官一定有非常严格的限制,不然以那些厉鬼的手段,母亲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集齐。
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
母亲需要多少?而那些厉鬼们进展到了哪一步呢?距离完成还差多少?
——人类,还剩多少时间呢?
叶迦的眉头紧蹙,心乱如麻。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苍白的指尖因为用力而血色尽褪,修剪整齐的平滑指甲在掌心内留下弯月般的指痕。
突然,冰冷的触感轻轻地落在了青年的手背上。
就像是雪花无声地坠落,轻柔地吻在了温热的皮肤之上。
叶迦心下一惊,扭头向着身旁看去。
嵇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着,红瞳略垂,但是视线却并没有落在不远处浮于血泊中的眼球之上。
他轻柔地托起叶迦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青年紧握的手指摊开展平,惨白冰冷的指尖在掌心中的掐痕上拂过,就像是掠过的一缕微风。
青年的指尖微颤。
叶迦本能地缩了一下手,但是却并没有挣脱对方手指的桎梏。
嵇玄抬起眼,一双幽暗深沉的猩红眼珠定定地看向叶迦,血色凝成的瞳色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起伏着,好似在深渊中涌动着的深沉血河,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凉的哑意:
“哥哥,你知道吗?你有一种自己从未觉察到的天赋。”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青年薄而温热的眼睑。
叶迦被迫闭上了双眼。
“你总能看得到关键。”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男人暗哑的声音近在咫尺:“无视所有无关干扰项的迷惑,精准地找到最关键的线索,最源头的问题——每一次,每一个副本都是如此。”
叶迦微愣。
他感受到,对方落于自己眼睑之上的手指轻轻撤离。
叶迦睁开双眼。
面前高大的男人低下头,在他摊开的掌心中印下冰冷的一吻,抬眸看向他,薄而锋利的唇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如果说,这个谜团你都无法解开,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了。”
叶迦定定地垂眸注视着和面前的男人,眼眸微眯,眸底神色莫名。
无视所有干扰项……吗。
他一怔。
叶迦一点一点地瞪大双眼,然后猛地反手攥住嵇玄的手腕,颜色浅淡的眼眸闪烁着逼人的光,犹如穿透黑暗的的利刃一般森寒雪亮,似是惊惧,似是兴奋,他气息有些不稳,一字一顿地说:
“快,我们要回m市。”
·
火车上。
陈清野,卫月初,blast三人坐在叶迦的对面,他们都同样满脸疑惑。
火车前行发出的轻微撞击和震动声在死寂的车厢中回荡着,令人昏昏欲睡,整个车厢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别人。
陈清野眉头紧皱,他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问:
“为什么要回去?”
卫月初也同样不解:
“如果事情真的和你猜测的一样,那个什么厉鬼和怪物们的母亲在搜集能够将自己带回到人间的身体,那我们现在不是应该逼问出其他高阶厉鬼的下落,打乱它们的计划,让它们根本没办法完成任务吗?我们回m市有什么用?”
叶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面前的桌子之上,似乎在研究上方蜿蜒的纹路。
在听到卫月初的问题时,他才抬起眼眸。
叶迦说:
“你还记得,那则在m市内猖獗一时的剥皮案吧?”
三人点点头。
叶迦继续说到:“我记得,我刚才也告诉过你们,我在m市的港口处,见到过装满受害者人皮衣的集装箱。”
三人再次点点头。
叶迦用指尖轻轻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板,发出有规律的咄咄声,他说:
“不是一件,而是一箱。”
陈清野一怔:“你是说……?”
“对。”叶迦点点头:
“虽然能够被作为母亲身体的器官一定有着严格的限制,但是绝对不是独一无二的,这次,我们虽然截获了这对眼球,但是母亲可以派出其他厉鬼去寻找同样符合条件的器官,倘若我们按照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路径追踪下去,我们永远会落后数步。”
其他三人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叶迦微微眯起双眼:“要想走在他们之前,我们必须要找到关键。”
——就像是那天晚上,嵇玄提醒他的一样。
那么,关键点在哪里呢?
三十年前的那场雨夜。
那是鬼门大开之前,“母亲”在人间出现过的唯一痕迹。
叶迦抬眸看向面前的三人,说道:“我查过警局的记录,剥除人皮的连环杀人案只在m市出现过,心脏消失的案件也同样出现在百鬼夜行之后的m市,就连……”他的声音微顿,但还是自然地继续说了下去:“就连鬼王嵇玄现身的城市,也是这里。”
他用沾着清水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上那个被无意识勾画出来的地图,轻声说:
“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但是,m市一定是位于风暴的正中央。”
叶迦说的句句直切要害,面前的三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突然,blast开口道:“所以……”
其他几人纷纷扭头看向他。
“他究竟为什么会跟来啊?!”
满头红发的青年面无表情,向着不远处正在指了指——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车厢和车厢的交界处,一双猩红的眼眸早已被转换成了夜晚一般的漆黑,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只杯子,此刻正在接着热水。
陈清野、卫月初:“……”
就知道你小子肯定问不出什么有深度的问题。
不过——
其实他们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人同时扭头地看向叶迦。
这时,卫月初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那天晚上在废弃工地上,你说你可以解释,你是要解释什么?”
叶迦:“……”
陈清野点点头:“现在我们有空了,你可以说了。”
叶迦:“…………”
啊,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滋味吗?
此刻,嵇玄已经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回来了,他自然而然地在叶迦的身旁落座,两条长腿相互交叠,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几乎是瞬间,杯中的白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由滚烫的热水变成了温度适宜,可以直接入口的温水。
嵇玄态度自然地将水杯推到叶迦面前:
“渴了吗?”
对面三人目瞪口呆。
他们看看眼前格外平易近人的可怖鬼王,又看了看那杯温度适中的热水,再看看表情僵硬的叶迦,三双眼睛里放射出强烈的八卦欲和好奇心。
叶迦:“………………”
你完全没在帮忙啊!!!
他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卫月初平静地回答。
嵇玄轻笑一声:“哦,原来你在聊这个啊。”
他微微眯起双眼,唇畔勾起一抹略带恶意的微笑:“我们认识的时间可是比你们长的多呢。”
眼前三人同时一惊。
什么?
“关系嘛……也挺复杂。”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暧昧,苍白的手指轻轻地勾住松松垮垮的领子,向下扯去,露出轮廓清晰的锁骨:
“你们要不要看看哥哥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众人:“!!!!!!”
卧槽!??
大瓜!!!惊天大瓜!!!!!!!!
叶迦面无表情地曲起手肘,然后给身旁男人脆弱的腰腹部来了一个毫不留情的凶狠肘击。
嵇玄弓起了身子,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狠吗?”
叶迦抬眸看向眼前的三人,他们都已经被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的目瞪口呆,头脑空白,正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人,似乎在难以置信和世界观崩塌的边缘反复横跳。
叶迦有些头疼,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额角,说:
“好吧……总之,这位就是那个在游戏中一直跟着我的小孩子。”
卫月初一怔。
她猛地瞪大双眼,颤抖的手指指向面前的笑得漫不经心的男人:“你你你……”
不会吧?!
他们在造梦者大楼下面见到的那么可爱的小男孩……居然就是嵇玄?!
嵇玄挑挑眉,薄唇开合,但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却是微哑稚嫩的童声: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我好伤心。”
卫月初瞳孔地震:“!!!”
她瞬间汗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卧槽这男的太瘆人了吧!!!!
她缓缓扭头,看向叶迦,干干巴巴地说:“那……他说他惹你生气了,是指……??”
“哦,这个啊。”
嵇玄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漆黑幽暗的眼瞳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当时想杀了他。”
众人:“!?”
叶迦面色无异:“是的,他还想把我也变成厉鬼。”
众人:“??!!”
等等?这是一个什么展开?
嵇玄用指尖勾住领口,向下拉扯,露出苍白胸膛上狰狞不平的可怖疤痕,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遗憾:“所以就被教训了呢。”
众人:“……………………”
他们一个个表情空白,一时居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来应对眼前如此瞬息莫测的——奇怪关系。
嵇玄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哦对了,其实我还是他的……”
——女朋友。
叶迦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狠狠地踩上对方的脚面,甚至还毫不留情地碾了碾。
正在这时,火车的速度减慢了,机械摩擦和摇晃的撞击声也减小了。
叶迦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到站了。”
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从面前男人的腿上跨了过去,平静地说道:“准备一下,我们该走了。”
只留下后面望眼欲穿,求知若渴的三个人——
等等!是什么啊?究竟是什么啊!
嵇玄还是他的什么啊?
面前的男人冲着他们微微一笑,下一秒,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身材高大的气势逼人的鬼王霎那间被身材纤细,瞳眸黝黑的小男孩取代。
他从座位上跳了下来,快步向着叶迦消失的方向追去:
“哥哥,等等我!”
陈清野:“……”
卫月初:“……”
blast:“……”
不知道谁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你们觉不觉得,有点瘆人。”
“……有。”
“非常。”
·
火车站外。
伍肃由于业务繁忙,并没有来接他们,而是派了其他人前来。
程策之从车内探出头来,向着面前的几人用力地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里!!”
他微微一愣,看向那个紧紧跟在叶迦身后的小男孩,问:“诶,这是谁啊?”
叶迦似乎这才想起来,他低头扫了一眼嵇玄,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哦,朋友家的孩子,来m市借住几天。”
“……”其他三人的表情微微扭曲。
blast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撒谎都不待眨眼睛的,不愧是你,渣男!
“哦哦!小朋友你好!”程策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情,他忽视了另外三人变得更加古怪的表情,弯腰从自己车里储物箱里摸出了几颗糖,递了过去:“吃糖吗?”
嵇玄:“……”
叶迦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接?”
嵇玄的嘴角抽了抽,伸手把糖接了过来。
叶迦:“不说谢谢?”
嵇玄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
“……谢谢。”
程策之笑得格外爽朗:“哎呀客气什么,以后叫我程哥哥就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叶迦就伸手拎起嵇玄的领子,将他丢进了车里,一脸平静地指了指车子后面已经排成一串的长队,说:“时间不早了,就别在这里堵路了。”
“哦哦对哦!”程策之如梦初醒,赶紧发动了车子。
车厢内。
嵇玄抬起眼眸,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青年。
从他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轮廓冷硬的下颌弧线,以及略略抿起的唇,显得十分冷漠而不近人情。
嵇玄唇边的笑意加深。
他将其中一颗糖剥开,放进了嘴里,然后伸出手,悄悄地勾住了对方的小拇指。
第一次,对方挣开了。
第二次同样。
……
到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叶迦懒得和他计较了,于是便放任了嵇玄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嵇玄得寸进尺,从一根手指,到两根手指,最后将对方的整只手都拉住了。
他抬起眼,再次看了看青年面无表情的脸庞,糖果在冰冷的口腔中融化的速度很慢,但是一股融融甜意还是缓慢地从坚硬的糖果中蔓延出来,从舌尖一点点地扩散开来,令他身为厉鬼的空洞躯壳内仿佛也染上了一丝甜味。
嵇玄满足地勾起了唇,不再动了。
很快,车在超自然管理局的楼下停了下来,四大一小五个人从车上接连走了下来。
程策之探出头来,道:“你们先上去吧,我要去停一下车!”
叶迦看向面前的三人,道:“我们现在要找的,是母亲究竟是如何对她的器官进行筛选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推演出来她下一步的行动。”
他看向陈清野:“你来调查剥皮事件的所有受害人,可以吗?”
陈清野点点头:“当然。”
叶迦看向卫月初:“你就去看看那个杀妻的案子。”
“好。”
“至于你嘛……”叶迦看向blast,似乎有些犹豫:“你和陈清野一起行动吧,怎么样?”
blast炸毛了:“喂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犹豫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气的火冒三丈,准备撸袖子找叶迦干架。
“不不不,只是剥皮案的人员众多,我担心没有你的帮助,陈清野他一个人处理不过来……”叶迦面色不改地瞎编。
blast狐疑地看向他:“认真的?”
叶迦点点头:“认真的。”
“这还差不多。”blast虽然还板着一张脸,但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行行行,那我们工作去了啊!”他拉着陈清野向着管理局的大门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用胳膊肘杵杵对方:“诶你听到没有,ace他说我……”
两个人的背影和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了。
叶迦:“……”
还真是好哄啊。
留下来的卫月初扭头看向叶迦,问道:“那你呢?”
叶迦抬起手,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那个铁盒子:“我去法医那里,看看能不能鉴定出来这个人的身份。”
“为什么不在首都那边鉴定啊?”卫月初有些不解。
叶迦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对管理局总部的怀疑说出口,他微微一笑:“毕竟m市才是关键。”
所以才要第一时间赶回来。
卫月初点点头:“哦,也对。”
她冲着叶迦挥挥手:“祝你顺利啊!”
叶迦扭头看向一旁的嵇玄,挑挑眉:“你还要维持这个样子吗?”
嵇玄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恢复了成年男子的模样。
叶迦面无表情地甩开对方的手,淡淡地吩咐道:
“走吧。”
嵇玄低下头,扫了一眼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再次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一旦变大,先前的福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可恶。
叶迦先去了法医那里,他亮出了超自然管理局的通行证,然后将眼球交给对方,简单的叮嘱几句,让他们一得到结果就立刻联系他。
但是,在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却并没有走。
“请问,如果我想查一下三十年前某桩案子的法医鉴定报告,应该去哪里?”叶迦拦住对方,开口问道。
“三十年前?”对方一愣:“那么久之前的,恐怕还没有被录入到电子系统里面,要不你去纸质资料室内找找?”
在对方的指点之下,叶迦来到了资料室内。
这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纸页的气味。
他顺着架子之间的走廊缓缓地向前走去,视线在那一个个陌生的日期上扫过。
突然,叶迦的步伐猛地一收。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最顶上的那个架子上——其中一卷资料的书脊上用被晕染的略微有些模糊的墨痕写着日期:
19xx年,九月十二日。
那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日期。
叶迦微微抿唇,抬手将那落满灰尘的厚厚一叠资料拿了下来。
他翻开资料,一页一页地向后找,但是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怎么会……?
叶迦皱起眉头,再次重新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的确没有。
——有几页失踪了。
而那几页,正好包括他父亲和母亲的尸检记录。
叶迦的眸光微凝。
他从另外一个架子上找到了这段时间的值班记录,视线在其中一个非常眼熟的法医名字上停顿了数秒。
叶迦将对方登记的地址暗暗记下,然后将资料重新插回原来的位置。
他对等在资料室门口的嵇玄道:“走了。”
·
眼前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看上去似乎已经格外有年代感了,老旧的砖墙外攀附着绿色的青苔,外面的空地上搭晾着各色的床单被罩。
身材挺拔的青年站在楼宇之下,抬眸看了看面前的居民楼,然后迈步向内走去。
走廊内光线昏暗,弥漫着尘土和饭菜的气味。
叶迦在其中一扇门外停下了脚步,他顿了顿,视线在门上已经斑驳褪色的303上停留了数秒,然后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
门后传来踉跄拖沓的脚步声,已经东西在地面上被挪动的摩擦声。
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来来……”
金属锁扣被打开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中显得分外清晰,面前老旧的门板被拉开,露出一个老太婆皱皱巴巴的脸,她看上去实在非常苍老,脸上的每一道沟壑看上去仿佛都镌刻着岁月的痕迹,一双浑浊的眼睛眯起,透过厚厚的老花镜向外看了过来:“谁啊?”
叶迦抿抿唇,低声说:
“陈医生您好,我……是您曾经经手过的一个案子死者的,远亲,我这次来是想和您打听一下相关的……”
“以前的案子啊……”陈医生用树皮一般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颤颤巍巍地摇摇头:“我人老了,不中用了,以前的事情记得的不多了,你估计白跑一趟喽……”
“等等……”叶迦急忙伸手抵住对方准备关上的门:
“祁柔和叶辉永的案子,您还有印象吗?”
陈医生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眼,定定地打量了一眼叶迦,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进来吧。”
“惨啊,真惨啊。”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从业那么多年,很少见到那么惨的案子……”
她扭回头,问道:
“诶……你既然是他们家的远亲,那,你知道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吗?”
叶迦的声音克制:“据说,好像是失踪了。”
陈医生微怔:
“造孽啊。”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是她至今仍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
那个浑身被雨水打湿的小男孩,面容惨白,嘴唇泛青,坐在警局的椅子上难以自制地打着哆嗦,从衣襟到裤子上都沾满鲜血,但是眼眶里却没有一丝泪,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空地。
他经历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的恐怖夜晚。
短短一天里——
丧母。
杀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