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午休时间,剧组的人都在临时的休息室里抓紧时间睡觉。
夏蕊霜带着江兮先溜去了更衣室,装备齐全后才去了楼下的咖啡馆。
路上,夏蕊霜戴着墨镜和口罩,压得极低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这是一家连锁咖啡店,我大学的时候就粉他们家咖啡和小蛋糕。现在进了演艺圈得时刻小心饮食,我都好久没碰甜食了!”
“你看,到了!”
江兮望了眼深蓝色的招牌,两个白色字母高高地挂在上面。
名字简约,店铺边还萦绕着淡淡的咖啡香。
她想到了什么,脚步慢慢顿住。
这个品牌……
夏蕊霜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回头看去,只见江兮正盯着招牌发愣。
“江……兮兮,你怎么不走了?”
江兮的视线散开,停了两秒,又抬步跟上夏蕊霜。
“我在上一个剧组拍戏的时候,有人点了这家的咖啡请全剧组的人喝。”
“所以……我对这个品牌和这个香味有点印象。”
“真的啊!是导演请客?”
“不是。但……我也不知道是谁。”
未等夏蕊霜继续发问,江兮已经先一步握住了招牌下的长条形木质把手。
稍稍用力,一阵清脆的铃响便从顶上倾斜而下。
涌出的浓香扑鼻而来,一下转移了夏蕊霜的注意力。
“啊!小蛋糕!!!”
小姑娘摘下墨镜,直奔玻璃柜,江兮则在后面跟着,四下看了一圈。
今天是上班日,又是午休时间,寒冬时节,店里只零星坐着几人。
确定周围没有人跟着,江兮放了心,也走到了玻璃柜边,随意挑了一个蛋糕,又要了一杯拿铁。
这里的空位子很多,有临街的单桌,也有靠里的四人桌。
靠窗的位子临街,人来人往,不太方便。
江兮想了想,还是决定找靠里的沙发坐下。
点完单后,夏蕊霜悄声跟江兮说自己要去厕所,得过会儿再回来。
“不着急,你去吧。”
江兮指了一下自己要坐的位子,夏蕊霜消失在转角后,她才一步步挪到软沙发里。
周边无人,餐点也没上,她正想摘下口罩喘口气。
忽然,左手边传来了被压低地嘶吼声。
隔壁桌与江兮只有一面塑料雕花的间隔墙,看不清人,但能听清说话。
“你……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去求一下宁爷爷吗?”
“我爸爸入狱,明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许景怀财务作假,涉及的金额很大,不可能不判刑。”
“爷爷不过是断了他的旁门左道,让他省点力气。”
“你!宁白铭,你为什么能这么无情?”
江兮的指尖停在右耳边。
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听着像是……许意?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边,宁白铭交叠双腿,双手扣住,散漫地搭在腿上。
他看着对面已然狰狞的许意,轻嗤。
“你来找我,说明你已经去过宁家了。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爷爷的脾气。”
许意被挑出心事,眼眶泛红。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让我看着爸爸在监狱里过三年吗?!”
“白铭,你帮帮我吧,求求你……”
“许景怀做了违法的事,谁都救不了他。”
宁白铭语气寡淡,连眼皮都不想抬。
“你不是说有江兮的事要和我聊?”
“说。”
许意的眼角酝出一点泪光,她哑着嗓子笑,眼泪就这么涌出来。
“要不是我说江兮,你根本不会来见我,是吗?”
宁白铭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许意垂下头,自嘲地扯动嘴角,“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江兮凭什么得到你的爱?”
“小丫头啊……”
宁白铭揉捏着指肚,绷紧的脸因为江兮的名字而有所松动。
许意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顿时喉头哽咽,“你……”
“我很清楚你当年搬家的原因。”
宁白铭打断她,敛去面上浮现的柔色,冷淡再度描上他的眉头。
“当年我和我父亲吵了一架,他一怒之下夺了我的继承权给了我弟弟,还不准我在大学声张自己的身份。”
“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宁家的继承人。”
“许景怀估计和你想的一样,谁最后当了宁家家主,女儿就是谁的。”
许意的脸上忽然慌乱,“不是……不是的……”
“与我无关。”
“许家的一切,都是报应。”
宁白铭冷哼一声,身子微微前倾,冷冽的声线擦到温热的空气,危险又可怖。
“你干的那些事,我全都知道。”
“只让那两个人进监狱,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许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霎时间尖叫了一声。
恰好这时候,店员端着咖啡和甜点走来,她望去,唇瓣颤抖,不敢说话。
“小姐您好,这是您的咖啡和甜点。”
店员把托盘里的东西放下,江兮点头表示感谢。
等到店员走了,另一边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是我……我没有!”
“你爸爸,你,都欠了江家、欠了江兮。你绝望吗?那她何尝没有绝望过!”
宁白铭如鹰隼般的双目凝着面色惨白的许意,声音像带着刀锋,一下又一下地割着她的心。
他从沙发上站起,踩上了旁边的走道中,径直越过了许意。
交叠又错开的两道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光,照着微微晃动的浓咖啡。
宁白铭站在明暗分割处,微微侧过脸。
“我的命都是她的,何况我的心?”
“别把自己和她相提并论,你不配。”
男人的声音沉稳,虽未回头,许意却能想象出他此时的神色。
一定是她永远没见过的温柔吧。
许意的眼泪流干,面颊挂着泪痕,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望着宁白铭走远,先是发愣,后是失神,最后便是从低声笑到抽噎着笑。
周围坐着的人全都被这笑声吸引了视线,用余光扫着她。
本是最在乎旁人目光和关注的许意连眼都没抬,任由那些人看。
她抓着雪白整齐的桌布,指尖下延伸出一条又一条褶皱。
既然她得不到……那江兮也别想好过!
这边,夏蕊霜从卫生间出来,直奔江兮身边。
“久等了!”
她抄起叉子对着蛋糕下手,吃得正欢。
期间还不忘看向身边的江兮,“你不吃吗?”
江兮眼神放空,什么都听不到。
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宁白铭和许意的对话。
胸腔里的情绪像浪一般翻涌,几欲把她吞噬,喉咙里有团火,不住地烧着,直冲舌根。
宁白铭来见许意,是因为自己吗?
是啊。
都是为了她。
江兮觉得心脏被撕扯得疼,她揪住羽绒服,慢慢蜷住身子。
夏蕊霜被江兮的样子吓到,一把扔下叉子。
“怎么了?你别吓我!要不要我叫救护车!”
“不用。”
江兮压下睫毛,舌尖刮着干涩的唇。
良久,她抬起头,握住夏蕊霜的手。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让我听到了这些……我本来就该知道的事。
夏蕊霜闪闪眼,“你不会是被感动成这样的吧?”
江兮一怔,被她的说辞逗笑,连带着身体里郁结的情绪也消散了很多。
“是啊。下次我也会带朋友来的。”
现在已经快两点,她们也该回去了。
夏蕊霜把蛋糕吃完,又抿了几口咖啡,心满意足。
经过收银台时,一位外卖员正好卷着寒风与她们擦肩而过。
“11405。”
“做好了。一共一百份,就在这栋楼上。跟你确认一下名字,是江兮女士定的对吧?”
江兮的步子突然停下。
她折返回去,站到收银台边,“请问你们的咖啡是送到十五楼的江兮手里吗”
店员愣了一下,“您是?”
“我就是江兮。”
“啊,江女士您好。”
“咖啡不是我定的。请问您知道是谁下的单吗?”
店员没想到这层,“是一位先生。我一点交班,刚来他就到这儿定了一百份咖啡,留的就是您的名字。”
江兮垂在羽绒服里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一点。
正好是她来后不久。
来店里下单,又认识她的男性,除了他也没有旁人了。
想来在《女将军》剧组的时候,那个以她的名义定咖啡的人也是他了。
江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报复似地吐出去。
随后,她轻笑一声,调出了手机二维码。
“有件事麻烦您。”
“我看您这里的一百杯咖啡分了五分,是二十杯一份吧?”
“是的。”
“抽一份出来,现在帮我送到顶楼。我另外补二十份,这一百份还是按照原计划送到十五楼。”
“好的。请问收件人的名字和号码是……”
江兮正要说话,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柜台边的笔和纸,眼眸一亮。
“稍等,我写给您。”
她抬手拿过,写下一串字。
他这么费神,自己也不能太没良心。
干脆送点咖啡给他醒醒脑好了。
宁白铭回到顶楼后,面有倦色。
许意果然只是用江兮做幌子。不过这也变相说明,许景怀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强弩之末,穷寇罢了。
毕竟是跟人见面,难免费神。
他走进休息室准备小憩,谁知电话在他合上眼的那一刻蹦出声。
宁白铭皱眉,心里生出点躁意。
他耐着最后一分脾气,闭着眼接了电话。
“哪位?”
“您好,我是外卖员。您有一份咖啡订单。请问您是……”
外卖员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
宁白铭掀起眼,那句“我没有定东西,你打错了”尚未出口,对面的人便茫然地插了句话。
他嘶了好几声,最后才结结巴巴地拼出纸上的拼音。
“您……钩?不对,按着拼音来是……”
“宁狗?”
宁白铭:“……”
宁白铭:“???”
作者有话要说:宁白铭:这招数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