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即将关上的门缝儿里溜进来。
司机踩了下刹车,整车的人跟着猛晃了下,有些不耐烦的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女生小跑上来,校服胸口处有一个太阳形状的校徽,下面写着孝育高中四个字。
她肩膀上背一个巨大的书包,面颊被闷热的天气烫的通红。
一个很普通的高中生。
很快,所有人移开了视线。
车子发动。
将近傍晚五点,上下班的高峰期,整个公交车挤得满满当当,没有空座。
程一人小,钻进人群找了块儿较宽松的地喘口气。
过了会儿,因为赶公交疾跑而腾起的红晕渐渐散了去,她擦把汗,眼神平静的往车窗外看。
没看到。
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是个很高的年轻男孩儿。
他脑袋斜倚在车玻璃上,左右耳各塞了一只白色耳机,眼睛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眼底散着夕阳洒下的浅光,漫不经心的姿态,格外好看。
当然,这里的好看指的是他的皮相。
棱角分明的轮廓,紧绷的下颌,皮肤白的过分,甚至透出几分病态,睫毛很长,在下眼睑投了一小方阴影,眼底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软化了少年的强硬,增添了几分阴郁。
这颜值,放在他们学校大概会是一日三餐都不用自己买的类型。
她眨眨眼,百无聊赖的胡乱想着。
男生却忽然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极黑的眼睛,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淡漠,疏离。
大概是高龄之花的类型。
程一想着,静静的移开视线,脸上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害羞。
男生盯着她看了几秒,重新回过头。
车厢安静,只有疲倦的呼吸声混杂着车快要散架的哐当声。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一换了只手拉着头顶的挂环,目光越过他,寻出一丝缝隙,看向车窗外。
正好看到一个中年妇女骑着电瓶车肆无忌惮的横穿车流过马路。
还未待她想到她所在的这辆公交车好像也是这车流之一,公交车就猛地一晃。
挂环的作用显得似乎有些无力。
她还是被甩了出去,以一个极其可笑的姿势,半趴了下去。
眼见着脑袋快要和前面那人的屁股亲密接触,她慌乱的伸出手,随意抓住了什么东西。
车子又猛地晃回来。
她往后一倒,感觉手里抓着的东西似乎撕裂开来。
几个来回后,她终于勉强站稳。
定睛。
原来她刚刚抓住的,是那男生的衬衫。
而她听到的撕裂声,同样来自于男生的衬衫。
视线里,那件黑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已经不知所踪,只余下一丝线头在空气里颤着。
而微微敞开的衬衫下,她看到了他的锁骨。
清晰而分明。
有种禁欲的味道。
那是同龄人身上不曾有的成熟。
失神间,却见那人垂下眼皮,目光落在她因用力微微有些泛白的手指。
程一触电般收回了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扯了扯衬衫,将裸露的肌肤挡住了。
......
程一终于难得的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毕竟没有女生会做出在公交车上公然扒了男生的衬衫还盯着人家的胸口看的肆无忌惮这种事。
她轻咳了两声,对上男生的眼:“对不起,我可以赔你的衬衫,多少钱?”
男生上下扫了她一遍,懒洋洋的别过头,眼里一片无谓:“不用。”
他是觉得她赔不起?
程一感觉有些受辱。
她摘下书包,认真的把手扔进最里面,摸了半天,摸出个钱包来。
她打开钱包,再次看向男生:“多少钱?”
“我说了不用。”
这次,他连头都没有回,语气已经开始不耐。
程一固执的吓人:“多少钱?”
男生的耐心显然已经被耗到极点,他扭过头来,瞥她一眼:“三百。”
去了零头。
程一数了自己钱包里的所有面额,一百五。
......
她看了一眼那衬衫,挺普通的,没想到这么贵。
气氛有些不尴不尬。
那男生还在看着她,静静的等着。
等她她也并不能从钱包里变出三百来。
程一默默的把钱包收回去,拿出一个旧手机,对他说:“我身上的钱不够,留个电话吧,改天给你。”
男人盯着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不一会儿,似乎溢出一丁点戏谑来。
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真的只是想还钱,并没有在借机要他电话。
程一微微蹙眉,准备解释。
公交车里响起了到站的提示音:“各位乘客,您好,宜兴快捷酒店提醒您,孝育路衡水街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随即,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下。
男生收回视线,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拎着一个书包站起身来,越过程一,随人群下了车。
他似乎并不在意这点钱。
程一攥了攥拳,转瞬松开,背着书包,最后一个下了车。
下车后她扫视一圈。
在公交站牌几米外看到了刚刚的男生。
他并没有很快离开,他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程一拽了拽书包带,朝他走过去。
走到他身后,却并没有出声,只是从书包里拿出笔跟纸来。
男生打完电话,一个回头,看到了身后阴魂不散的女生。
那么小,那么不起眼。
微卷的头发杂乱到他甚至几乎快要看不到她的眼睛。
真是滑稽。
他不太懂是什么让她有勇气在公交车上撕了他的衬衫并且追到这里。
他微微眯了眼,有些厌恶有些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他太清楚他不笑的时候那么森冷的看着人有多具有威慑性。
他以为是个女孩都该退缩了。
可眼前的这位,显然不一般。
她迎头上来,站在他面前,吐出一个单音节:“手。”
云深没有动作。
程一没有太多时间跟他耗,她得赶在上晚自习前回去。
她上前一步,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拉过他的手,强行塞了一张纸条进去。
云深垂眸。
程一仰着头,隔着乱糟糟的有些长的刘海看他,刹那间有车经过,她厚重的刘海被风掀起,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我的联系方式。”
他还未从她漆黑的瞳孔中回神,女生就洒脱利落的转过身,朝着马路右边走去。
人潮汹涌,转瞬她就不见。
他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那张有些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是一行龙凤凤舞的字,随性大气到不像是一个女生的字。
——孝育高中高二3班程一,13453002890。
他只粗略扫了一眼,转身,将纸条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折回身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3停在他身边。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有些严肃的脸,眉眼间同他父亲有几分相似。
“二叔。”
“嗯,上车。”
云深没再多说什么,他和这个二叔不过一年见一次,着实算不上亲近。
车厢里一片静默。
男人点了一支烟抽着,几秒,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衬衫怎么回事?”
“刚刚坐公交不小心挂了一下。”
“嗯。”
再无他话。
云深靠在座椅后背,看向窗外。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
他会在这里新生?还是......只是将那些痛苦转移到另一个城市?
噩梦,会不会有终止的那一天?
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过,他似乎看到了熟人。
也算不上熟人。
是刚刚那个女生,背着巨大的书包往前走,整个人瘦弱的像是随时会被压垮。
他意外的想起她的眼睛。
也只能想起她的眼睛。
黑白分明,仿若有光。
亮的不可思议。
车子很快超过她,那女生被甩在了后面,他听到前面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到了。”
回神,抬头。
云深看到了电动门旁边的岩石上雕了四个艳红的大字——孝育高中。
车子顿了一下,门卫放行,才继续往里走去。
在一栋教学楼下车子停下,男人拿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电话,随即,转头:“跟我来。”
云深单肩背着包,跟在二叔身后进了教学楼。
二楼拐角的一间办公室门口,二叔敲门。
很快,一位女老师迎了出来。
两人进了办公室。
手续早已经办好。
二叔和女老师客套寒暄,末了,女老师才将视线转到他身上:“云深同学是吧?”
云深点头。
女老师浅笑:“明早八点前你来这个办公室找我。”
“好。”
“这是你的校服和书。”
“谢谢老师。”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云深跟在二叔身后走出办公室。
下楼的时候,越过楼梯,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女生。
似乎总是这样,一旦认识一个人,你会发现,那个人总是频繁的出现在你的周围。
她此时和一个女生并肩走着,在说着些什么,依旧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皮肤被阳光照的发亮。
待他走下二楼,她恰好在他前面一米处。
她没看到他。
他却意外听到她的声音,有点软,带着笑意:“这年头神经病真多,我就想赔个钱,那傻子硬是以为我在搭讪他。”
作者有话要说:云深:神经病?很好,我记住你了。
程一:我也记住你了,锁骨不错。
云深:到底谁才是个神经病!
开新文啦!此章留言送红包!都送!大佬们赏个脸!作者挥着小手绢可怜巴巴道。
另女主是自然卷,就是一头小卷卷无法控制自己往哪儿翘系列,当然后期会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