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八点。
程一准时来到公寓。
敲门。
半天都没人应。
她拿出手机给云深打电话。
连着三通后,听到里面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紧接着,短暂的嘈杂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她挂断电话,把手插进口袋里,静静的盯着门板。
下一秒,门开了。
云深站在门口,薅了一把鸡窝头,满眼心有余悸的看着她:“啊,昨晚看书看到太晚,闹铃也没能闹醒我。”
有人真是全凭这张脸。
一般人这造型那是邋遢,放在云深身上,却带了点清晨特有的慵懒和性感。
不过,他半袖袖口那圈线头是什么鬼?
程一踮了下脚尖,手指在那线头上来回扯了扯,几秒,乐了:“这衣服是穿反了吧?”
云深顺着她的手指瞄了一点。
操!
还真穿反了。
他的男性尊严。
他抬手蹭了蹭鼻子,轻咳了两声,严肃道:“别笑,这不急着给你出来开门。”
“哦。”
程一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乐了声。
“别笑了。”云深有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程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笑的停不下来。
看到他就想笑。
他不好意思她想笑。
他绷着脸装凶她也想笑。
他气急败坏她还想笑。
简直莫名其妙。
云深见她笑的挺开心,认真沉思了几秒,抬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把她按在了门框上,弯下腰,一张脸逼近过去。
偶像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果然,在他这一系列连续的动作之后,程一茫然了半天,不笑了。
她仰头看着他:“干什么?”
干什么?
不知道。
他看着她的脸,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她的唇瓣上飘。
这该死的不能控制的荷尔蒙。
感觉整个人都被蛊惑。
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盯着程一,哑着嗓子就吐出一句:“再笑就亲你。”
说完这话,他就愣了。
程一也愣了。
几秒,云深感觉脸开始烧。
他故作镇定的松开程一的肩膀:“进来吧。”
程一动了下,后知后觉的,一股火窜上了脸。
她盯着云深高大的背影看了几秒,深呼吸一口,走了进去。
云深进了洗手间,再回到卧室时,半袖已经反了过来。
程一把书包放在书桌上,从里面拿出给他带的早餐:“还没吃呢吧。”
“没。”云深从眼皮下悄悄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包装袋。
翻开。
里面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云深咬了一口馅少的可怜的包子:“怎么天天都是包子?”
“吃腻了?”程一拿出书,回头,摊手:“可以,加钱,下回我给少爷您带点儿高档的。”
“......”
一提这茬,云深想起来了。
他转身从枕头下摸了一把,摸出一叠毛爷爷来。
昨天刚取的,崭新崭新的。
他递到程一手里:“够了吗?”
程一粗略的看了一眼,抽出一张来,余下的全部塞回他怀里:“无功不受禄。”
云深又递回给她:“不是无功,剩下的钱,就当是你给我补课的钱,是按着市面上家教的价算的,从现在到年底一次性付清。”
程一没接,静静的看着他:“我帮你是孙老师的意思。”
“孙老师的意思里没有周末补课这条。”
“我自愿的。”
“我不乐意。”
沉默。
程一盯着云深,像是要从他的眼睛看出什么来。
比如,同情。
比如,怜悯。
没有。
他一片坦然。
半晌,程一听到他又一次开口:“程一,我跟你是一样的人,这钱,是你应得的,如果今天你不收下,以后就不必来了。”
他想了很久,都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方法在保护程一自尊心的同时收下这钱,最后,选择了他认为最妥当的一种方式。
他是在赌。
赌他在程一在心里有几分份量。
于是在程一沉默的时间里,他看着她,心像是悬在了嗓子眼。
怕她就这么放弃。
而程一看着他,想的是另一回事。
从一开始的接近到现在,她对云深的好,从来没有索取过任何回报。
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不是也有一瞬间察觉到她对他的怜悯?
他说的没错,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敏感,一样的脆弱,一样的倔强。
如果她收下这钱他能心安,这钱,她收。
况且,从她自身的角度来说,她确实很需要钱。
老太太年纪大了,做什么都吃力,生活来源大多都是爷爷留下的退休金和父亲去世后部队里给的体恤金。
那笔钱还剩下多少?
又能支撑她和奶奶的生活多久?
她以后上大学,又要怎么办?
很多时候,她甚至连保留尊严的资格都没有。
她静了很久,眼神从浮动到沉下去,最后,无波无澜。
她接住了那笔钱。
云深的心一下子跌回胸腔里。
他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程一把那比钱塞进书包里,好半天,对他说了句:“谢谢。”
她在帮他,他何尝又不是在帮她?
云深一口包子馅噎在嗓子眼里,剧烈的咳嗽起来。
有点惊恐。
有点受宠若惊。
程一一向洒脱淡漠,突然如此煽情,他不太能受得了。
程一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大反应,在他后背顺了好一会儿:“激动什么。”
云深扶着桌子缓过来,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听你跟人这么客气,挺吓人的。”
程一瞪了他一眼,笑了:“滚。”
“这才像你。”
“行了,学习吧。”
三两下把包子吃完,云深倒了两杯水。
翻开书,放在床头的水杯里有水汽漫出来,将周身蒸的湿漉漉,连带着看人都有些朦胧。
他隔着这水汽偷偷看了程一一眼,极轻的勾了下唇。
经过这些天的折磨,云深终于习惯,再看那些令他头疼的各种符号,也没那么生不如死了。
一上午的时间竟没怎么察觉,就过去了。
等到肚子叫时,已经十二点了。
他合上书揉了揉眼睛,看向程一:“中午吃什么?”
吃饭一直是人类每日的难题。
程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
云深顿了几秒,提议:“出外面小摊吃还是订外卖?”
“你每天不会只有这两种选择吧?”
“不然呢?”
“......”哦,差点忘了,这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但外面小摊不干净,能吃一顿两顿,吃多了迟早得生点什么病。
至于订外卖......
简直是浪费钱。
程一想了想,说:“不如在家里做吧。”
“我不会。”云深一脸懵逼。
“没指望你会,毕竟是个少爷。”程一活动活动手腕:“看在今天你如此慷慨的份上,我做顿饭犒劳犒劳你。”
“你会做饭?”云深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我家厨房是崭新的,炸了再装修挺费事的。”
程一白了他一眼:“我没有少爷命......”
“我也不是少爷......”
“哦,那你一会儿帮我打下手。”
“......”突然有点后悔怎么办?
程一没再跟他贫,站起身来进了厨房。
令她意外的是,厨房东西还挺齐全,厨具和做饭要用的调料什么的一应俱全。
她把要用的拿出来摆了一流理台。
云深靠在厨房门口的瓷砖上突然出声:“都是我二叔给买的。”
二叔吗?
好像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亲人。
她顺嘴问了一句:“那你二叔挺关心你的。”
云深没说话,笑了声。
声音里有嘲讽。
程一微怔。
好半天,才听到云深淡淡说:“从开学到现在,他把我送到这里,就再也没来过。”
程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事实上,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会显得刻意而单薄。
须臾之后,她笑着抬起头,非常难得的说了句玩笑话:“那我应该感到荣幸,能经常光孝育临扛把子的宝地。”
“......”
经常出口就是冷笑话和嘲讽的人难得用这样一种方式去逗他,云深其实不太笑得出来,却还是对着她笑了。
感觉心口慢慢的回温。
足够了。
别人都不需要。
只要有程一在,就够了。
在心里确定了一会儿去超市需要买的东西后,程一出来,经过云深的时候,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走吧,去买菜,让你见识见识程大厨的手艺。”
她的掌心有微微的暖意。
云深偏头朝她笑了一下:“希望吃完这顿饭我还活着。”
“差不多点得了,别得寸进尺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小子,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深哥这骚话说起来也是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