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明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从柳州回来。
从四地一起查抄了十几万两银子,还带回了十几个大烟贩子,这些人都被送到凤凰寨看管起来。
“按照烟馆大小,每人以三万两银子起价,拿银子换人。你觉得这怎样?”
唐浩明一脸的兴奋。
“筹集到的银子留给苏大人五十万两,这是大小连城的费用,剩余的先把健字营的饷银都发了。这是方有生那里搜出来的十四万两以及勇字营遣散费后结余的六万两。”
“你都上缴,不留下点?”
“这个帐要报,另外在烟贩子赎金里扣五万两银子给我做跑路费,就是赎金里少记五万两银子。”
“什么意思?你要走啊?”唐浩明吃惊的张大了嘴。
“我不走,等着苏大人回来砍我脑袋啊?”陆用之语气轻松的反问道。
“你帮他解决了勇字营的麻烦,又帮他筹集到这么多银子,解决了大小连城问题,他还会砍你脑袋?”
唐浩明一脑袋的不明白。
“官场上的事你还不懂。不管怎么说,我们作为苏大人手下的兵,瞒着苏大人犯上作乱。即使动机是好的,这样做也不行。有两个字叫纪律,还有两个字叫面子。”
苏元春即使心里千肯万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会找人做替罪羊。
“到时让关哥去求情,苏大人或许会网开一面。再说,你几次不都成功逃脱,还得到好处了吗?”
“那会运气一直好?再说,苏大人这关过了,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暗箭在等着,大烟馆生意就是个雷区,牵扯的利益太多了。我先出去避避风头,到上海去待几天。我建议你也趁机出去,到日本,或者德国去学两年军事。”
“这大烟土的来源咱们刚开始控制,真是大把挣钱的时候,现在走不太可惜了?”
“路都扫平了,剩下的让莫荣新去做就好,他是你关哥信任的人。”
“我去和老莫商量下。”
关武鸣也是上午到的。他人虽然在水口,可基本上每两小时他都会收到亲兵传来的消息。对龙州城发生的一切,他了如指掌。
“这个结果好,不杀人立威,这帮兵痞还不知道会怎样闹呢。”
一见面,他首先肯定了陆用之的做法。
“现在该着你来擦屁股了。勇字营裁掉之后,大部分人回家了,还有少部分人无家可归。我担心他们手头的钱用完了,又会落草为寇。还是悄悄的把他们收编了为好,都打散分到各营去。”
“经费从哪来?现在每个营都超编了四百多人,我正犯愁呢?”
“你内弟正在和莫荣新商量着呢,以后他会拿钱给你。这次除了给苏大人筹了五十万两,还有几十万的结余,够你花一阵的。另外,每个营平时抽调一部分人去开荒,种点啥,不就什么都有了。”
关武鸣一拍大腿叫道:
“对啊,我咋没想到。一个营变两个营,平时一月一轮换。还是一个营的招牌。”
“我给苏大人留了封信,把这次事情经过都说了。我说趁你回家的空隙盗用了你的关防,才调动部队的。所有的罪过我一人承担,实在有负苏大人的信任,只好外出留洋,加强学习。”
“你要出门?”关武鸣也是一脸的惊讶,但他很快认同了这个做法。
“是,先到上海看看,然后再决定,避过这段风头再说,我到了会给你来信的。这个未封口的,里面装着的是方有生的自供状,你拿着去跟倪大宏参详一下,等苏大人回来你们一起转交给苏大人。”
“写的是什么?”
“关大哥,你现在是标统,以后还会做到都统,做到总兵、都督,要想在官场站稳脚跟,不识字是不行的。你看,我在山里时候,在部队里办了识字班,现在林俊生都认识几百个字了。你得为自己请个先生,哪怕每天认识五个字,一年下来就是一千多,一般的文章就能看了。”
“是,是,陆先生教训的是,就是太忙了。”关武鸣不好意思的笑。
“那都是懒人给自己找的借口。”陆用之不客气的说。“你关武鸣一生多少苦都吃过来了,这几个方块字还能难倒你?”
这话对关武鸣刺激很大。从此,他不仅开始识字,而且还出资先后办了龙州小学堂,龙州书院。
跟关武鸣交代了苏元春的事,他又把阿东叫来。
“阿东,我马上要到上海去待一段时间。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要帮我办一件事,从队伍里挑选几个信的过的弟兄,想法子到都督府里去做杂役。给我盯着徐坤,我估计,苏元春回来不久,他就会辞职回湖南。”
“是苏大人那个戴眼镜的师爷吗?”
“对,就是他。他在我们广西搜刮了几万两银子,但是他跟苏元春亲厚,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来参倒他。我安排了一些事情让苏大人知道,估计他也留不住了,他肯定会回老家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半道上将他……”
阿东做了个勒脖子的动作。
“总不能把我们八桂百姓的血汗钱就这么卷走了。”
“知道了,陆先生你放心,我做这个最拿手。你去上海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没事的时候多识点字,不然我写信给你你还得找人去读。请先生教教你识字算数,我估计不久广西会开办新式陆军学堂。到时后一定要记得报名。以后,没上过学没经过陆军学堂出来的,以后都带不了兵了。”
阿东不好意思的伸伸舌头,他现在已经是队长了,以后部队再扩编,一个营官是跑不掉的。
回到家,母亲已经把原先的住宅变成了一个药材加工厂,不仅雇工雇了一二十人,连专门负责收账的账房先生都请了。
“娘,帐上还有多少现银?”
“有三万多吧,还有些帐没结回来。你要用钱啊?”
“你取个三万整数给我,我要出趟门去上海,带着有用。”
“去那么远干嘛?你这刚回来才几天,又要出远门。”
“这几天你不是也知道了,杀了太多人,我得出去避避风头。”
“哎,你呀!”
老娘摇摇头,掉头出去了。
陆用之拿起笔,在纸上又写下了一个方子:武侯蛇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