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万人在朝着一个方向涌动的时候,那种观感是极为震撼的。
要是这群人的穿着打扮再好上一些,指不定会把这种震撼升至壮观。
陈轩一直在空中浮着,看着这股人流涌动。他丝毫不担心这群人物有甚么旁的想法,更不担心他们对嬴政有甚么不敬。
毕竟,昨日刚显现的神威,不可能一晚上散个干净。
嬴政一个人在前方坐着,除却赶车的,开路的在前,旁的侍卫大都是落上一步,不敢与天子同行。
这十五万降卒格外的老实,大都精神涣散的,如同木偶一般,缓缓的向前方走去,向咸阳走去。
没有一丝吵闹,偶尔有的推搡也被同伴无神的双眸给瞪回去,一切都是这么井然有序。
这只队伍已经走了快两天了,依旧没到咸阳。
嬴政怕这群降卒捣乱,也只好压着步子,亲自领着他们回咸阳。
对于这群人来说,只要不死,就已经是足够的了,至于后来会成为甚么,那都是天子的恩典,都是天下仁慈。
这十五万降卒里赵军就已经占了大半,可惜讽刺的是,廉颇临死前为了打破嬴政无敌的谎言而射出去的箭,竟然成为压倒他们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信陵君与廉颇的尸体是在一旁运着的。因为怕腐烂脏了嬴子楚的眼睛,就先行一步,而不是跟着嬴政他们一并慢慢的走着。
人流依旧缓慢着往前流动,风儿也依旧吹着,陈轩在天空上悄然的趴着,任由风儿抚摸着,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对!这风怎么吹的到我的!
陈轩陡然惊醒,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国运,风儿这种东西不可能吹的到他。
入目依旧是一片漆黑,周围环绕的几块兽甲都收了收身子,藏在了后面,只有陈轩眼前那块偌大的兽甲旋转着,摇摆着,似乎在勾引陈轩摸上一摸。
陈轩就这么看着那块兽甲旋转着,摇摆着,就是不摸上去,就这么趴着。
那兽甲似乎也是急了,旋转摇摆的速度愈来愈快,带起了一阵风儿,把陈轩的龙须吹的摇曳。
陈轩还是静静的看着,就是不摸上去。
至于他在这里,要是外面降卒暴乱,那嬴政岂不是没了的事情,他压根就没考虑过。
毕竟,这兽甲的能为大着呢。他就算在这待上无数日子,外面也不可能出事,历史大势不可改的句子就兽甲给他陈轩的钳制,同时也是自己的钳制。
那兽甲见陈轩迟迟不来摸它,也是放弃了,乖乖的停了下来,伸展出一块水镜。
水镜,至于陈轩为甚么叫这东西为水镜,只是因为它表面如同镜子一般明亮,却又有水流滑过的潺动。
水镜挂在陈轩眼前,里面的画面模糊不清,如同有水雾在上面盖着,让陈轩没有一丝兴趣,转过了头就假寐了起来。
黑暗里只有那块水镜有着亮光,除了那抹亮光之外其他都是寂静的,寂静的就只有了黑暗,如同死了一般。
过了一阵子后,那水镜似乎是认了输,自己缓缓的扩大了规模,铺满了陈轩眼前的空间。
而上面的水雾也缓缓的散了去,漏出了里面的景象。
既然水镜服了软,陈轩自然不会不给面子,毕竟现阶段的兽甲变换,大都是对他有利的。
偌大的水镜上只有三个人,一老两少,皆盘坐于地,周围竹林遍布,远处白云漂浮,偶尔会有鸟鸣伴着溪流声合奏,好不惬意。
陈轩只认识一个人,只认识那个老者,其他两位虽然不认识,但陈轩大抵是猜出来了。
老者是当年来秦的荀子,他当初从楚入秦,见了秦孝文王一面后就又回了楚国,接着做他的兰陵令去了。
老者身份明了,那这两位年轻的也就不再难猜。虽不可能一下叫对名字,但这二位应该就是李斯与韩非了。
“汝等来了?”
荀子似乎比上次来咸阳的时候更加衰老,可是语气依旧中气十足,一股浩然正气铺面而来。
“先生召唤,斯与师兄怎么会不来?”
李斯俯身见礼,韩非也见礼,只是因为口疾,倒是没有问好。
荀子自然是知道的,也没有怪罪,就这么问着:“昨日说的事情,汝二人可是考虑清楚了?”
韩非俯身道:“先……生,弟子……驽……钝,还想多……多……侍奉先生二年,并……并无离去的心……心思。”
李斯跟着俯身道:“弟子也是这等想法,还想多侍奉先生二年,再考虑离去的事情。”
荀子看着俯身的俩人,叹了一口气,道:“吾原以为,秦国政权交替频繁,便不会对外用兵,倒是吾小觑了秦鲸吞天下的心思了。”
李斯与韩非二人虽说是听到一些风声,倒是终究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楚国又出兵伐秦了,旁的甚么也没知道。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交谈。
“这不就是先生所期盼的那样吗?帝王之道,当图霸业。现在数国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也就只有秦有王天下的心思。”
李斯站起身子,神情高涨。
“不过秦政权交替频繁,倒是不适宜现在用兵。先生可是担心这世上唯一一个适合帝王之道的国家亡了?”
韩非一脸落寂,他就是在韩国不得志才来楚国求学,遇见荀子才知道自己的道,也知道韩国不适合他的道。
就如同李斯所说,这世上只有一个国家适合他们所学之道,那就是秦国,唯有秦一国,自商鞅变法后,至今已有五世,未绝王天下之心。
荀子倒是没理会李斯,看着韩非道:“秦借道韩都新郑,伐魏;又借道魏都大梁,伐赵。现在大抵是围了赵都邯郸。”
李斯不在说话,老实的坐了下来,他与韩非私交甚好,知道韩国对韩非的意义有多大。
又是一片寂静,韩非知道,这是荀子在逼他,逼他做出选择,是选择自己内心的道,还是选择自己的国。
韩非一直在思考,是大家重要还是小家重要,他一直在疑惑,也一直在寻人解惑。
他知道,这个疑惑,或许马上就要解开了,马上在荀子的逼迫下解开了。
“先……先生,弟子请入咸阳。”韩非抬起头,就这么看着荀子,口疾似乎也没这么严重,“弟子入咸阳与秦王说与帝王之道。”
“吾已经与秦王说过,只是被赶了出来,汝还要去?”荀子笑了起来,他门下弟子中就属李斯与韩非最为聪慧。
而这二人中,李斯又不如韩非思维机敏,韩非又不如李斯能言善辩,二者皆有不足,又在一定程度上互补。
只是李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而韩非却一直纠结于自己的国家,迟迟做不得决定。
若是韩非坚持以道助韩,变相的弃道而去,他荀子也不会多说一句,毕竟,那是弟子自己走的道,他只会去赞许,毕竟为了自己的祖国奋斗,并没有甚么不可,甚至是格外的高尚。
韩非若是随道而去,荀子也不会格外赞许,只是有些遗憾,遗憾他韩非终究是选择了道,而不是国。
现在韩非已经做了决定,他荀子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定韩非的信念,让他韩非代替自己去实现那个大同的梦想。
“先秦王与现秦王不同,并且先生不可为之事,不代表弟子不可为。”
“先秦王言不准儒生踏秦国半步,汝又待如何?”
“弟子今日叛道而出,自称法家人物,不识儒家任何人。”
“韩非,汝要离经叛道?”
“不,非只是去寻求自己内心的道。”
荀子看着眼前眼神逐渐清明,头脑逐渐苏醒的韩非,欣慰的笑了笑,道:“汝去罢。今日吾与汝韩非的师徒缘分便无了。汝去罢!”
“先生,弟子驽钝,辜负先生一片厚望。”韩非跪地磕头,“先生,韩非去也!”
言罢哪里还会留在这里,韩非起身,转身而去,直至没了踪影,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李斯有些懵,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汝也去罢。”
李斯抬眼看了看荀子,俯身磕头,道:“先生,弟子不孝,今日也要离经叛道。先生,弟子去也!”
说罢也随着韩非一般走了,去追寻韩非的脚步。
荀子看着两个人的踪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低头轻笑,又似在自言自语:“离经叛道吗?吾又何尝不是呢?哈哈哈哈……”
水镜里的画面到这戛然而止,一点也不多放,一点也不少放,但是刚才的画面依旧是给陈轩不小的冲击。
韩非李斯吗?汝二人是要来秦寻政小子了吗?那便来吧,让吾看看,俩位法家大才,会不会让所谓的历史大势修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