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今日不大太平。
不大的城池堆满了人。
整个安邑里里外外被围了个通透,所有百姓使臣全被秦卒压回了房间,整个安邑就只有穿着黝黑铠甲的秦卒在外面立着。
今日是嬴政到安邑的日子。
嬴政的马车在路上晃悠了大半个月,终于快到安邑了。
各国使臣早就到了。
除却那次李斯韩非代王翦接待韩魏二国使臣以外,就没有再接待过任何国家的使臣了。
齐楚二国也没接待,只是遣了一队士兵,给引到了住处罢了。
天开始慢慢的昏暗下来。
并不是太阳落下,而是乌云骤起。
不消多久,一场大雨就哗哗的下了起来。
嬴政还没有到。
王翦率着无数秦卒就在城外候着,淋着雨候着。
雨愈下愈大,渐渐的,天就如同完全黑了下来一般,被乌云压的格外昏暗。
再加上串起来的雨幕,可视度大抵连五米都没有。
天地之间除了雨声,似乎便没了旁的东西。
王翦不知道在外面候了多久,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雨幕似乎散去了一般,漏出了一群人,或者说,一架马车。
一层层的乌云如同泯灭了一般,漏出一条道路。
一缕阳光恰巧打了下来,正正好好的卡在了马车行驶了路上,那条连接着西河城与安邑的官道上。
伴在马车旁边的是一队秦卒,在阳光的衬托下,如同神兵天降一般。
似乎是天地龙吟乍起,又似上古先民吟唱。
天地之间唯一光明似乎就是那辆马车,那辆载着嬴政的马车。
雨依旧在下着。
周围与官道似乎是两个世界,而分割这两个世界的就是正在下的雨。
王翦惊愕着,他一生见过称的上神迹的就只有那块陨石,那块写着“秦过六世,若公子政为君,则天下归一”箴言的陨石。
那块陨石或许造不了假,但那箴言却是做的了假。
而眼前的景象却是真的神迹,一股做不了假的神迹。
没有人有这样的伟力,将一片地方分成两个世界。
两边的雨一直在下着,而官道却依旧是阳光依旧。
刚刚落在官道上的雨水在马车出现的时候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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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马车走过的地方阳光不存,雨幕又缓缓的合上。
似乎这片雨幕只是为这辆马车让步,为这马车上的人让位。
马车缓缓的走着,却又显得很快,原只是个小黑影,现在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大抵不要一刻钟便到了王翦站的地方了。
王翦也是回过了神,不问地上的泥泞,俯身在地,跪拜称颂:“臣恭迎大秦天子,天子万年!”
身后无数秦卒跟着跪下,称颂:“恭迎大秦天子,天子万年!”
这是一种震慑天地的声音。
天上乌云如同被吓住一般,缓缓的漏出一片大洞,慢慢的阳光就从这个大洞洒了下来,将整个安邑笼罩了起来。
这是一种神威,一种媲美自然伟力的神威。
整个安邑的人都看到了这等神迹,都听到了秦卒的称颂,安邑百姓皆在家中跪拜,称颂,而使臣们大都吓的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惊愕的看着窗外的一切,支起耳朵听着外面无数的称颂。
“且起来吧!”
这声龙吟格外的平淡,又似是在山谷之中喊出,扩散到安邑每个人的耳边。
而此时,马车依旧没有到王翦的面前,依旧在那缓缓的行驶着。
王翦又怎么会起来,他现在终于知道麃公嘴中的天威是甚么意思了。
嬴政在这一刻真的在这群军民的心中种下了天子的形象。
天子,苍天之子,出行天威相伴,一静一动,天地相随。
“恭迎大秦天子,天子万年!万年!万万年!”
“恭迎大秦天子,天子万年!万年!万万年!”
“恭迎大秦天子,天子万年!万年!万万年!”
如同疯狂了一般,起身的秦卒举起身边的兵戈,跟着王翦在怒吼着,在称颂着。
天子出行,山呼万岁。
这是陈轩现在的想法。
他的域已经扩散到了大秦全境,整个大秦的气候,地形变化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知道这些或许会被兽甲再次警告,但是他顾不了这么多。
在兽甲没有采用强制措施之前,他会尽一切办法,将嬴政天子的身份定下。
让华夏所有人知道,甚么叫真正的天子,真正的千古一帝!
王龁现在伴在车架前后,真真切切的体会到甚么叫做天威,甚么叫做“秦过六世,若公子政为君,则天下归一”。
若是这等神威都无法令天下归一,那便没了旁的可能,让天下重新归一。
天子车架,当有天兵天将看护。
而他王龁就是天将,身边秦卒就是天兵。
卫庄依旧板着脸在赶车,只是手中鞭子不再扬起。
拉车的马儿似乎也是知道坐在车架上的人物身份有多么尊贵,本来有些颠簸的马车,一下就如履平地一般。
卫庄觉得,做个持剑人似乎并没有太差。
天子陪侍,天下无人敢不敬。
马车缓缓的行驶到了王龁面前,然后停下。
卫庄起身,缓缓的将帷幕拉了起来,嬴政就这么缓缓的走了出来。
一股天威似乎压了过来,压的整个安邑无人敢用力喘气。
“朕,乃天子,大秦天子,今至安邑,明日主持诸国会盟。”
龙吟声伴着嬴政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安邑,一股威势压的各国使臣喘不过气来,只能被迫跪伏在地。
秦卒们在嬴政出言的那一瞬间就跪伏了下去,并不是威势所迫,而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尊崇。
“王左庶长,且引路,朕要入城了!”
说罢,嬴政不等王翦回话,就再次缩进了马车,而卫庄顺势就把帷幕放了下来,坐定准备赶车。
王龁冲王翦点了点头,手中长戈举起,喝道:“诸军退散,迎天子入城!”
王翦见王龁下了令,举起手中长戈,喝道:“诸军退散,迎天子入城!”
无数秦卒附和道:“诸军退散,迎天子入城!”
犹如一场预备好的排练,数万秦卒整齐的让出一条道路,一条入安邑的道路。
王龁亲自伴在车架左侧,王翦亲自为嬴政牵马,卫庄下了车架,怀抱泰阿,伴在车架右侧。
马车经过的地方,秦卒无不昂首挺胸,大声赞颂:“恭迎天子入城!恭迎天子入城!恭迎天子入城!”
这一天,陈轩疯了,然后,安邑也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