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的火烧了一夜,就在一片漆黑中亮堂了一夜。
白起一直在看着,看着这座城池慢慢的变得黝黑,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座死城,一座死寂的城池。
这片火光如同太阳一样,挂在夜幕之中,将这周围照的敞亮。
又如同烛火一般,除却自己的消亡,便是照亮了一片又一片的地方。
里面没有惨叫声,有的只有铁器青铜等金属在烈火中的嚎叫。
那声音是无声的,又是有声的,明明不存在,却又让在这里的人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白起就坐在这烈火燃烧的城池之前,听着这城里不一样的嚎叫,看着眼前的无边火焰。
“自此,世间再无成皋。”白起只是这么一句话就把这座城池的存在抹了个干净。
这座城池里的人已经死绝了,没有了后人,也没了传说,就算有人记得,又能记多久?
眼前的烈火已经到了尾声,明明之前该能看出坚固的城墙已经变的如同碳一样,黝黑的。
随着白起话语声一并而来的是一阵狂风,一阵不知从何处而起的狂风。
这狂风卷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落叶,恶狠狠的扑打向这座释放一夜的光与热的城池。
成皋的残骸犹如灰尘一般,被这阵风带了起来,在空中缓缓的打了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偌大的城池,无尽的灰尘,只在这狂风之下,只在这轻飘飘的吹拂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除却大火焚烧的痕迹,便没有任何东西了。
“该回去了。”白起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给刚出现的无数兵卒说话,“尔等在这驻守,莫要放过一个出来的人物,一个也不行。”
说罢也不看这群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兵卒,背手而去,恰如一阵风儿吹来,再看哪里还有踪影。
这片土地上,只剩这些刚刚出现的兵卒,老实的立在原地,双目无神,却又充斥着杀意,就这么盯着眼前已经化为灰烬的城池。
……
“上将军……上卿的意思是,天子下谕令,要吾等依旧守函谷?”麃公看着眼前的蒙骜,实在想不出整个大秦还有谁能代替他成为上将军。
王龁虽说有这个能力,但是王龁的影响力在军中确实不如蒙骜,蒙家屹立在秦朝堂已经许久了,自秦昭襄王起,到现在秦天子嬴政,已经经历四个王了。
相比于王龁,还是蒙骜适合上将军职位。但既然是嬴政亲点,麃公自然不会多说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大抵就是这次出兵征讨诸国,虽说需要有人驻守,但只王翦一人,应该就够足矣,又何必把他拴在这里?
比起守城,还是攻城拔寨更适合麃公的价值观念。
“天子谕令,我也搞不清楚。”蒙骜倒是随意一些,毕竟麃公也算是朝堂老人,又是嬴政兵法师傅,地位虽够,但威势不足。
“不过,既然天子让麃公你守在函谷关,便守在这罢!谁也说不准那山东诸国是否会联盟攻我大秦。”
“天子谕令,我自然会遵守。”麃公也没去反驳,自打函谷一役之后,他对嬴政的忠诚度已经达到了顶峰,“朝中可是有变?”
他虽说是回过一次咸阳,但那时候嬴子楚还没驾龙归天,咸阳还是嬴子楚当政,朝堂也没多大涟漪。
函谷关虽说离咸阳颇近,但麃公也只是知道吕不韦没了,现在朝堂上不少人物下了狱,还有墨家被屠戮在了雍城。
除此之外,还真不知道朝堂又有甚么变化,能把蒙骜挤下去。
蒙骜知道这里变化指的并不是吕不韦那起子事情,指的不过就是他的上将军职位为何没了。
也没甚么避讳,毕竟这次嬴政来,也是让他把功法交到麃公的手里。
四下看了一眼,见屋里确实没有旁人,才笑着说道:“不过是武安君复生,我才能比不过,心甘情愿的让出去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若没有雍城渭水一批事,大抵他蒙骜也是有些不服的罢!
毕竟,他可不仅仅是身体显的年轻了,心里也慢慢的有了之前的狂傲。
在武安君白起还在世的时候,他二人关系本就是不算太好,这时候又怎么可能因为白起复苏,就变得熟络?
麃公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武安君。只是武安君虽说才能出众,但战场之上,讲的可不止才能,还有威望,这点武安君应当是不如上卿的。”
蒙骜见麃公有了疑惑,知道是他会错意了,也怪蒙骜自己没讲清楚。
毕竟,现在在秦国境内,封号武安的大抵第一想法就是王龁了。
“麃公倒是会错意了,我说的武安君并不是王龁,而是现封号杀神的白起先生。”
就算是不算熟络,蒙骜依旧是带了个先生。
功法一事,也算是半点师徒恩情,也容得蒙骜尊敬一下。
“白起?”麃公愣神了一下,继而有些惊愕的看着蒙骜,问道:“可是先武安君,人屠白起?!”
“除却那位,这大秦里还有能夺我上将军位置的人?”蒙骜笑着反问了一句,“那位被天子从地下唤了回来,就为了我大秦一统。”
“明白了。”麃公一听是嬴政的手笔也就不再惊愕,略微收了收情绪,点了点头,道:“也是,除了那位,也没人比的过上卿。”
又问道:“上卿是在函谷住上一晚,还是现在就寻上将军?”
蒙骜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玉简,递给了麃公,道:“我便不留了,毕竟虽然有上将军压阵,但诸国联合,依旧不容小觑。
这个给你,这是天子赐下的恩泽,等诸国平定,便可回咸阳深造。现在参悟个皮毛便够用了。”
麃公听是天子恩泽,也就不再拒绝,伸手拿了过来,见上面只是刻着几个字:《杀伐·虎》。
只是一眼,麃公的精气神似乎都陷了进去,头上的白彪运道犹如看到了鲜血一般,猛的扑了上去。
待麃公再睁眼的时候,犹如猛虎初醒,不怒自威,一股威势不请自来。
蒙骜眼中光芒闪烁,知道麃公恐怕是得了大造化,但看其模样是不打算说,自然也不会多问。
“先恭贺麃公了。”蒙骜拱了拱手,“只是这时间已经不早,某便先走了。”
说罢便退了出去。
麃公也未多送,只是弯腰行礼,道:“某送上卿。”
也就是过了几息的时间,蒙骜也没了踪影,麃公才立起身子,看着手中玉简,再翻看的时候莫说刚刚的感觉,便是文字也没了几个。
除却这功法名字,便再也没了文字。
……
魏都大梁王宫,魏景湣王寝宫之内,正招待着一个使臣,一个从韩国而来的使臣。
这使臣好生奇怪,右手拿着剑,背上又别了个弓弩,就这么没有规矩的立在魏景湣王面前。
若不是这人魏呈认识,怕是连这门也是入不得的。
这人便是与魏呈一并入安邑参与会盟的使臣,韩国使臣,亦是韩国太子韩安。
“不知韩王与孤有甚么可商量的?”魏景湣王一脸厌恶的看着韩安,说实在的,魏景湣王并不待见韩国。
毕竟,当初秦国借道就是韩都新郑,许诺下的好处就是他魏都大梁。
可以这么说,若不是韩国借道,秦国也不会这么迅速的就打到了魏都大梁,他魏景湣王也不必背上一个坏名声。
“我家大王问魏王可有结盟的意思。”韩安双目溃散,好似没了魂魄,就这么硬邦邦的问着。
“结盟?结盟?!”魏景湣王怒极反笑,指着韩安嗔道:“若是你做质子留我魏都,结盟也不是不可!”
韩安自安邑会盟之后,就成了韩国太子。若是韩桓惠王有诚心,就把韩安留下做质子。
若是没有,那也没有结盟的必要。
再说先师子夏显灵,赐他浩然正气,许他长生之举,有这份力量,魏景湣王不信抵挡不住所谓的大秦兵锋。
“一言为定。”韩安并没有犹豫,只是行了一礼,“外臣韩安,见过魏王。”
魏呈有些惊愕的抬了抬头颅,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不大一样的韩安,但没有出言,只是这么看着。
魏景湣王也是有些惊讶,韩国到底是颓废成甚么模样,有了先祖恩泽,还能被秦国逼的来寻他这个仇人结盟。
诸国虽然在安邑口头上结盟,但那只是口头上。明面上暗地里该如何还是得如何。
“魏呈,派个人去把韩太子安置妥当,明日便起兵去韩国,助韩国抗秦。”
不过既然韩安都愿意留下做质子,魏景湣王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说到底,秦国天子的名号还是让他起了警惕,再加上子夏的警告,魏景湣王自然也会小心一些。
到底还是诸国合纵,一同伐秦轻松一些,也能减少一些自己的内耗。
再加上韩国正好挡在了秦国面前,也堵住了秦国东出之路,多一个炮灰还是有必要的。
魏呈应了一声,就吩咐婢女进来,让她带着韩安去安排下来的住处。
韩安并没有所谓的不满,依旧不悲不喜的行了一礼,告罪一声,就跟着那婢女一同下去。
见韩安没了踪影,魏景湣王才向魏呈问道:“怎的,发展有不对劲的地方?”
魏呈不敢隐瞒,就这么说了出来:“臣观这韩安,似乎跟没了魂一样,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呵!”魏景湣王冷笑一声,接着道:“可不怪异!只是既然来联盟,自然不好扫他们的脸面。”
又看着魏呈吩咐道:“莫要怠慢了,说到底也是一国太子,纵然是做质子的,也别怠慢。
明日你起兵入韩,也不用出大力,只是表个态度就成。韩国挡住了秦东出之路,必定是第一个灭亡的,说到底也就是诸国眼里的炮灰。
你见时候不对,便直接回来,就算带的兵卒都折那那里了,你也不许死在那里。
听明白吗?”
魏呈听的热泪盈眶,毕竟这是信任的表现,当即叩首表了一波忠心:“臣定然不负大王的厚望!”
“呵,且起来罢。”魏景湣王笑了一声,“先下去休息一阵子,明日还要赶路,今日便歇息着罢。”
魏呈应了一声,也不逞强,就这么告罪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魏景湣王见魏呈彻底没了踪影,才放心的用浩然气把这寝宫围了个通透。
确定周围无人,也没人敢进来的时候,魏景湣王才恭恭敬敬的把床榻下藏着的铜像掏了出来。
“弟子魏增见过卜子。”
魏景湣王恭恭敬敬的把铜像摆了起来,跪伏在地,嘴中也是恭恭敬敬的。
一阵烟雾缭绕,那铜像便如同活了一般,缓缓的变大,又盘坐在了一起,再看的时候,便已然是个活人的模样。
子夏端坐在床榻上,看着魏景湣王,皱着眉头道:“韩国那群东西过来了?”
“先师英明!”魏景湣王先是拍了个马屁,才接着说道:“韩国差韩太子安来请求结盟,弟子觉得有利无害,便应了下来。”
子夏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韩国先祖不是什么好东西,降下来的恩泽更不是甚么好物什。当做挡灾的自然没有什么,只是不要太过于深入。”
魏景湣王知道子夏大抵是清楚些许东西,但他不告诉自己,自己也不好多问,只是多留个心眼。
“弟子醒得。”魏景湣王恭敬的回着话,“先师,弟子只觉得这浩然气似乎到了瓶颈,可有解决的方法?”
“若是寻常修行,自然就要看悟性,但你不同。”子夏看了两眼魏景湣王,才接着说道,“不是与韩国联盟了吗?明日你遣人拿着这东西,去韩国走上一遭。”
说罢就抛给魏景湣王一件玉佩,这玉佩晶莹剔透的,没有丝毫的瑕疵。
“天下儒生,唯有你一人能借吞噬的法子去壮大自己的浩然气,也算是独一份的造化。”
子夏看着魏景湣王笑着说道。
“不过这份造化也只能在这用上一用,若是到了那个地方,便没了……
且去吧,吾也乏了。”
好似是觉得说多了甚么,子夏立马闭口不谈,只是说了句乏了,便又成了铜像一座,跌落在了床榻之上。
那个地方?!
魏景湣王只觉得这几个字有着一种奇妙的吸引力,但只是憋在心里不说。
这种东西大抵是说不得的,魏景湣王也是清楚的。
这玉佩的用法,魏景湣王大抵也是能猜出个一二。
不过就是把韩国儒生加百家典籍吞噬殆尽,就如同吞噬魏国一样,连个渣渣都剩不下。
不过魏景湣王并不排斥这种做法,虽说不清楚有什么坏处,但现在这东西能让他强起来,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寝宫里的光影暗淡了一下,就只能隐约的看见魏景湣王坐在那里,再把玩着子夏刚传下来的玉佩。
……
陈轩一直在看着底下的一切。
他现在在魏都大梁,并没有去所谓的韩国。
韩国的那些东西,已经被他透过白起的手笔看了个清楚。虽说是直接对运道的东西,但连死去的白起都斗不过,又怎么可能会对他造成威胁?
比起韩国的东西,现在魏国的东西更让陈轩在意。
本以为诸国的造化都需要用宗室来换,不曾想竟然出了魏国这个异端。
不过这个异端大抵也是好的。魏国的宗室大都被当初的战争杀了干净,现在也就那几个东西。
等日后白起打到这里,恐怕还得再杀一顿,有与没有,也没多大的差别。
但儒家不一样,儒家的门生现在依旧在华夏各地。听嬴政的意思,大抵统一之后,也得把儒家全部驱逐。
再加上还要统一文字与文化,诸国典籍,百家典籍,除却留一孤本,大抵都得焚烧殆尽。
原本就是遭人唾弃的事情,既然有人干了,还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自然是极好的。
现在魏国已经做了这个坏人,陈轩自然不会去阻拦甚么。
这所谓的浩然气陈轩也是看了个大概,就算再强上二十倍,也抵不过嬴政现在的修为,更不要提嬴政后面还有一个陈轩了。
再说,整个魏国也就魏景湣王一个有反抗能力的,其他的不过就是凡人罢了,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威胁。
等日后魏景湣王的利用价值没了,再除掉也不迟。
陈轩又瞥了一眼,也不再多看,就翻了个身子,向远处飞去。
毕竟诸国还没了解完全,再了解一下也不是坏事,说不准诸国哪位先祖恩泽就把墨家的事情给解决了。
儒家已经有了处理办法,宗室也没了所谓的威胁,现在大抵也就只有墨家了罢,只有墨家这一个变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