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少年人来说,初中这个阶段根本不用忧虑长大或者是其他的更不愉快的事情,永远的天蓝云白,风凉花香,沉重的书包,厚厚的作业,还有懵懂的小情思。
多年后安之回想起这个时刻,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时间就停止在她初二这个阶段不要再继续流动下去。初二的她,有好朋友杨蒙蒙在身边,与陈慕齐达到一个程度上的和解,而且这一年是言蹊最空闲的时候,周末或者小长假,她会带安之出去玩,有时带上杨蒙蒙一起,而且作为最“通情达理”的家长,还会帮她们请假,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
言蹊无疑是个很好的共游对象,东西都会把她们准备好,查好攻略,轻装上阵,资金充足,只要看中的就会给她们买,非常大方,更别说会把她们拍得比美图秀秀还美。
杨蒙蒙已经完全被言蹊收服,变成她的小迷妹。
这应该是安之12年来最最开心的一段时间。生活平稳而精彩,学业对她完全没有难度,有朋友有言蹊在她身边,一切都似懂非懂的萌芽状态,日子像打了柔光镜头一样,灿烂而美好,也不用急着去明白什么东西,就这样开开心心地度过了一年。
初三一开始,全级老师紧锣密鼓进行备考工作,对于安之来说,她早就学完了课本上的知识,令她有些兴奋的是,这学期终于开始学化学了。
化学,是她外公教的科目。想起给她编过的元素周期表的顺口溜。也许大部分的同学的目标只是考高中而已,但安之不是,她要进邶城最好的化学专业的大学,也是国内一流的理工科学校——邶城理工。
她小时候听外公讲,那个年代他没有机会深造,只读了个大专,分配到了他们镇上的中学教书。虽然能养家糊口,但是内心多少有些遗憾。
安之想替外公完成他的梦想。
所以即使她早就会了教科书上的内容,她依然给自己制定周计划,按照课程表,做主科的习题册和试卷,进行自己第一轮的基础知识点全方位复习,其他时间花在化学这科的拓展知识上。每周忙得极为充实,干劲十足。
言蹊在她27岁的这年迎来了她事业的转折点。为了响应国家文化部的号召,邶城电视台科教文化频道和综艺频道联合准备推出一系列的文化科教节目,推崇中国古代的诗词,成语,汉字文化。上级领导非常重视,为了达到寓教于乐老少咸宜全民参与的节目目的,交给了年轻有干劲的制作团队。
而廖承宇就是其中的导演之一,他向总导演提议用年轻的形象优秀女主持人。
经制作团队的商议,决定采用双女主持制度,言蹊就是其中一位。
这无疑是难得的事业机遇,而且节目是在黄金档播出,因为是大学生参与竞赛的节目,前期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从台前幕后到主持人,从赞助商的合作,到各大高校的协调申请批准,以及评委老师的邀请,中间环节分杂众多,每一环都很重要,一环都不能松。
言蹊便搬到了电视台的公寓住,把安之送到了老宅。碰巧她初三了,饮食方面也要特别注意。
萧雨桐在春天的时候怀上了第二胎,这个意外来的孩子是不符合政策的,为了生这个孩子,言以东早早做了书面报告,缴纳了社会抚养费,还受到了处分,至少三年是不会往上升迁了。
然而言家上下却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言以东把熊孩子双胞胎送进了全封闭式的军队学校,心姨每天惦记着给萧雨桐养胎,连同安之一起照顾。
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就是盼望能生个女孩。
“也不知道老言家是怎么了,四代同堂就小五一个女娃娃……希望这是个女宝宝。”心姨念叨着。
萧雨桐感觉良好:“特别乖,也不闹孕吐,一定是个女宝宝。”
怀孕的萧雨桐整个人都是母性的光辉,人也特别慈悲温柔,她笑着说:“不是只有小五一个,安之也是我们言家的女娃娃。”
心姨喜不自禁,“好好好,再来一个凑成仨。”
安之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感受着一个孕妇在她周围,萧雨桐已经六七个月,腹部圆乎乎的,像一个球一样,她的脚会肿起来,走路都会有点累,但坚持着每天会在老宅的花园里散步,跟腹中的胎儿说话,会念书给她听,含着微笑。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和温柔,不动气不发火。
安之有次赶上她胎动,感觉到那里明显有个力道踢了踢她的手心。
原来生命是如此神奇,这个还未出生的婴儿,就被所有的人都放在心上呵护。是那么被人期待着。
安之不禁想,在13年前,自己还在陶臻臻肚子里的时候,她有没有一刻这么爱抚着她,有没有因为她的每次胎动而惊喜过,有没有一刻期待过她的来临。
想得再多又能如何呢?安之木然了。
在老宅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心理活动,因为离杨蒙蒙的家里远,所以她父母也不同意让她过来。言蹊也忙得没有时间顾及她。
她又大了一岁,在除了言蹊之外的人,总是特别乖巧。
安之初三第一学期几乎全都住在老宅,由司机王叔接送。言以西每个月回来一到两次,看爷爷奶奶,给安之开小灶。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写作业,上网。唯一每天可以期待的就是和言蹊打电话的时间。
周六日言蹊有时会回来有时不会。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老宅特别安静,安之一个人在三楼的房间里做功课,每天固定给言蹊打电话,有时她晚上也要开会,回来时累得声线都是沙哑低沉的。
但是安之总是需要听到她的声音。跟她聊着一些琐事,小到学校班里的同学开小差被老师抓住,大到萧阿姨的肚子开始一点点变大起来。
或者是言以南又跟他第n任女朋友又分手了。
或者是言以西好像跟柳阿姨开始约会了?(消息待定)
她跟杨蒙蒙在放学后的操场背着出师表。
她跟她讲第一次做化学实验,是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制取氧气。安之当着实验小组长,领着组员成功用五种方式成功制取了氧气。她发现自己从内心底地热爱化学,做完实验,洗干净实验器具,认真地写着书面报告。那天,同班同学都走光了,她走到教室的门时,侧头,黄昏的晚霞正巧静谧地铺满了整间实验室。
有一种骄傲的华光。安之被震慑到了。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喜怒哀乐,琐碎繁琐的,总想跟她分享。但是终究是在电话里,而言蹊明显是累着撑着在听她说话。
渐渐地,就不会说那么多了。渐渐地,她会刻意地压制自己,不去打电话给她,即使有,也是短短几句,挂电话让她去休息。
“过一段时间我不忙了,乖,陶陶。”言蹊这么说。
安之就是这个时候上网看网络小说的。从杨蒙蒙那里学了来太多,尤其是那句“哦,女生跟女生,就是百合呀,不过我不怎么吃啦,在晋江也有。”
安之一直把这句话放在心里,锁好着,从未将其拿出来验证。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推开那个世界的大门,只是推开一条门缝,安之紧张得心直发抖,她随便点开了几本……发现根本就看不进去。
也许她还没做好能够接受的准备。
她的心事颇为沉重,在夜里也很难入眠,即使是睡在言蹊的床上,而这张床上,因为她久不回来,只有晒过太阳的味道。即使她自己用了一模一样的香氛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没有言蹊在她身边的感觉。
她想起小时候,言蹊为了哄她睡觉,几乎读遍了所有的童话小说,还有泰戈尔的诗集。
夜深难眠,她干脆在书桌上看书做功课。偶尔脖颈酸了,抬头,只有院里的灯在静静地陪着她。
“你可知道,我总是在日暮时分,书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最想念你。”在书里安之读到这样的句子。感觉有千言万语,细细咀嚼,却说不出来话来。
她拿出小时候练字的白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写下,一遍一遍地抄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