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还没喝几口,余胜男的话无疑像丢了个定时炸弹。
柳依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故事?”
言蹊也看着她,希望她能说下去。
余胜男轻轻一笑,盯着杯子里的茶水。这是言大嫂煮的花茶,红茶包煮开,倒入椰子汁,最后放入冰糖。热气体腾腾的茶香和椰奶的味道,冬天喝一杯,暖心暖肺。
余胜男为人大方不拘小节,人缘很好,但是却没有什么知心聊得来的朋友。
和言以南结婚后,她意外地发现他的家人都很可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是个非常和谐欢乐有爱的大家庭。
“她是我初中同学,初一我们分到同班,她是个娇小偏瘦的女孩子,这么多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白白的,穿了件唐老鸭的t恤,学习非常好,我们经常在一起玩。”
“一开始并没有多想,然而突然间……”余胜男顿了顿,因为回忆唇上的笑意显得深邃而怀念:“我就是觉得她很可爱,超级可爱。”
柳依依和言蹊明显被她的故事和诉说的语气吸引,柳依依睁大眼睛催促她讲下去。
“我们那时太小,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她考上同所高中,同个大学,我那时也傻乎乎的,没忍住就跟她表白了。”余胜男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被她拒绝了。”
“为什么?!”柳依依忍不住道,言蹊拍拍她,让她不要着急。
“她有心脏病,先天性的,很严重。”余胜男的眼底似乎有泪光。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被她拒绝了还跟她冷战了很久,后来才知道……她有时候都上不了课,所以我那时做的最多的就是到她家带笔记,然后一起念书。”
“就这样,她成绩还比我好呢,后来她做了手术,身体好了一些,我们上了同所高中,也正式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们一起学习,我一直鼓励她,想让她坚持,我们一起上大学……”
柳依依和言蹊已经猜到结局了,她们面露不忍,余胜男是个既坚强又随和的人,她们都没见过她脆弱的一面,印象里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笑嘻嘻的。
“高三那年她实在撑不住了,我也不去上课了,就陪着她,她没法高考,我去考了,还不到放暑假她就走了。”
柳依依挺得眼泪闪闪发亮,言蹊深深地透出一口气。
余胜男把杯子的茶水一饮而尽,过了好几秒才说:“那年我没考好,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理想的大学。”
“所以你是因为她才选择当医生吗?”言蹊轻声问道。
余胜男摇了下头,又点点头:“我一直想当医生,不过……是因为她我才选择外科,胸外科。”
“在医学院那么多年,我是最刻苦的一个,根本不敢谈恋爱,每次撑不下去就想想她,我一直没有哭,直到第一次上手术台,我的第一次手术,我记得是六个多小时,下了手术我就哭了。”
余胜男深吸一口气,眼皮发红:“我才意识到她受了那么多苦……”
三个人都静默了会儿。
柳依依擦了擦眼角,“那你怎么会,喜欢……”
言蹊也疑惑地看向她:“喜欢我三哥?”
余胜男笑了下:“她走后有很多年我一直没有固定的情侣,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对我来说,性别不是问题,而是身体里面的灵魂比较重要,问题就在于可爱有趣又契合自己的灵魂太少了。”
“所以言以南对于你来说是”柳依依有点不可置信。
“扑哧。”余胜男笑开了:“他很可爱啊,还有每次我见到他心情总是很好,他那么简单,跟他在一起很轻松,他总有办法让我笑出声。”
言蹊也笑:“那我就放心了。”
“言以南知道吗?”柳依依问。
“知道,他求婚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因为有些男人会介意,所以我就告诉他了。”
“我三哥不会介意的,他是真的爱你。”言蹊笃定道。
“是,他真的不介意,我跟他说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我在心里的一块角落里还是会有她的存在,并不代表我不爱他,而是人生中有些时候我会去想念她。”
“哇,你真浪漫。”柳依依感慨道。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余胜男摸下头发,翘起唇,绽开笑容:“他说完全可以,他人生中也需要有些时间去看看av片……”
“噗哈哈哈哈……”柳依依大笑,言蹊也连着轻笑几声。
“你们看,他是不是很可爱?”余胜男笑起来。
柳依依啧了一声,“想不到啊想不到,言以南还真是有福气。”
是真爱一个人,才觉得那个人一举一动都可爱,会从心眼里真心地笑出来。
言蹊笑着补充道:“我三哥确实有福气,他之前有些不着调,碰到你之后就万事足了。”
余胜男歪头看了言蹊一下,打趣道:“你也挺有福气的……”
柳依依加入余胜男:“对呀,言小五,你别那么老古板,之前你没恋爱我们聊天也不好说你,现在你可不一样了!话说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透露一下嘛!前段日子还急死我了。”
言蹊默了两秒才道:“就是在一起了,你不要跑到陶陶那里去八卦。”
柳依依牙酸道,“行吧,要我不八卦也行,你多透露一点嘛!”
她转头对余胜男说:“跟你说这个人我都担心她要当尼姑,现在她好不容易拐了个小女孩,难道不应该把细节跟我们说说吗?”
言蹊听到“拐了个小女孩”神情尴尬:“你们也太八卦了……”
“那好吧,你就回答一个问题,”多年的亲友情谊,柳依依认为言蹊就是个闷骚古板的性子,直接就挑最好奇的问:“你就说说你有没有心理障碍吧?”
言蹊知道柳依依为人直率大胆,从她刚才的一番“划区理论”,这问题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低着脸,想着怎么说才好,昨晚和安之两人在床上缠绵的画面又在脑海里重现。
“姨姨……”
“你好美……”
“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少女甜蜜的呢喃声犹在耳边。
言蹊纤白的指节屈起,轻轻划了下杯子光滑的边缘。
她在情爱之中并不是主动的人,对伴侣要求又高,所以多年来宁缺毋滥,久而久之,似乎丧失了爱的能力,本来早已经抱定独自过好一生的信念。
“我不像你们,从来没有过那么深爱的人,虽然谈过恋爱,但事过情迁,也没有留恋。在前任眼里就是自私冷血的人,在爱情上我本能想规避所有的风险。”言蹊开口道:“但在陶陶身上,我轻易就能够为她放弃所有原则。”
自小看着她长大,巨大的年龄差,同性,异地异国恋。
这些都是障碍,而她们之间也许还会有很多问题,和连她都无法预料的不安定。
万一再过几年,陶陶再大几岁,不再爱自己了,那么“永远”就是个美丽脆弱的诺言。
可言蹊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对她动心,一看见陶陶的脸,她的内心就会泛起澎湃的缠绵的激荡感,把所有的风险都抛之脑后。
“哦……”柳依依捂脸发出声音,搓搓手臂:“一手的鸡皮疙瘩。”
“确实有点肉麻。”余胜男点头道。
言蹊垂着脸唇角勾着笑起来,一旦开了头,好像没有什么不好讲的:“咳,要说没罪恶感那是不可能的,她还那么小呢……”
“我记得安之属兔,也有22了吧?”余胜男侧头问柳依依。
柳依依点头一本正经附和道:“没错,22岁半了,哪里有‘那么小’!”
“咳咳,你们……”言蹊脸颊莫名飘了红晕:“不是,就,咳,”她顿了顿,又说:“亲她的时候还好,就是我要继续……就会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昨晚在床上,香甜的吻,柔软的身子,还有她一句一句的“姨姨……”
她不叫姨姨还好,不是说她不喜欢陶陶叫她姨姨。
但是她该怎么解释那种内心既羞涩煎熬又觉得隐秘刺激的感觉……
那种身心都颤栗的感觉……
言蹊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她轻咬了下唇,叹了口气。然后言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蓦然抬眸望向她们。
柳依依见鬼似的望着她,捂住嘴,余胜男抿嘴忍着笑。
柳依依忽然尖叫:“啊啊啊啊,言小五你个老不羞,居然在纠结这个……”
言蹊:“……”
余胜男极力忍着笑:“不要有压力,你就,”她还是笑出声:“顺其自然就好了。”
柳依依还在叫:“你居然在纠结怎么吃掉小安之,她还那么小,你真是个禽兽啊!”
言蹊觉得头疼脸发烧,长叹一声掩住脸。
余胜男笑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