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阿阮临盆在即。
这几日魏悯晚上几乎不敢深睡,生怕阿阮半夜腹疼要生。
京中有名的稳夫,魏悯已经派人请到了府里住着,封禹也从君后那里为阿阮讨来一个稳夫,据说曾经接生过众多皇女,经验十足。
魏怜和孙氏算着日子,也寄了信过来,问阿阮生了没有,又叮嘱了魏悯许多该注意的事情。
凡是关于阿阮和孩子的,不管是书中写的,还是听奉御和旁人说的,只要是对他和孩子好的,魏悯都仔细看过一一记下。
阿阮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也猜到了怕是个双生儿,心里原本忐忑紧张的很,但一转头看到严阵以待的妻主,又觉得没那么害怕不安了。
晚上吃完饭后,阿阮想洗个澡,本来打算唤二九进来帮他,结果扭头看到魏悯进来了,就笑着朝她招手。
——怎么不看书了?
左相榕抻处死之后,魏悯身上的担子越发的重,公务多到晚上睡觉前都在书房里处理。
她一个参政副相,每天却做着丞相的活儿。
魏悯进来后,习惯性的先抬手覆在阿阮的肚子上,坐在他身侧,说道:“要紧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魏悯见阿阮让人在耳房里备了热水,就问他,“是要洗澡吗?”
阿阮抱着肚子点头,魏悯哦了一声,抬手扶着他的胳膊往耳房里走,“今天还是我给你洗吧。”
阿阮自然同意,他心里巴不得妻主帮他洗呢。若是二九帮忙,只能扶着他跨进浴桶,而妻主则会将他半抱进去,可省了他许多力气。
能洗两个人的楠木浴桶已经盛满了热水,魏悯伸手试过水温之后,才将阿阮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
水没到锁骨处,蒸起的热水没一会儿就将阿阮的脸熏的粉嫩红润。
他靠在浴桶上,微微向后仰着脖子,让魏悯给他洗头发。
阿阮双手抱着肚子,抿起嘴角轻阖眼皮,享受妻主那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头发中穿梭梳理,力道适中的给他按摩头皮。
魏悯垂眸看着一脸满足的人,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开口喊他一声,“阿阮。”
阿阮闻言睁开眼睛,询问的仰头看她。
魏悯一笑,柔声道:“没事儿。”
她刚才心里就是莫名有些不安,就想这么喊喊他。
阿阮笑着抬手,湿漉漉的手掌贴了贴魏悯微凉的脸,示意她低头。
魏悯顺着阿阮的意,弯腰和他亲吻。
唇瓣相贴,不带任何情.欲,就这么温馨缠绵的交换了彼此的呼吸。
一吻之后,魏悯用瓢盛水,将阿阮的头发冲洗干净。
阿阮怀孕的前几个月,体重没什么变化,但现在魏悯将他用大巾帕裹着抱起来,就觉得他重了不少。
睡前魏悯抬手覆在阿阮的肚皮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像是在跟里面调皮的那个孩子沟通一样。
阿阮觉得肚子里如若有两个孩子,那定然一个安静乖巧,一个活泼好动。
这几个月胎动频繁,活泼的那个就经常折腾,左右乱踢,安静的那个则是偶尔伸伸腿脚,动作温柔。
魏悯虽然没说过,但阿阮看的出来她格外喜欢安静的那个。每次只要看到他薄薄的肚皮被活泼的那个顶起来一个包,她就不悦的皱起眉头。
阿阮每每这个时候只能笑着跟她“说”:
——虽然看着薄,但不会破的。
魏悯“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阿阮被她这一瞥看的后背发毛,脸上讪讪的笑,心里祈求活泼好动的那个是个儿子,可千万别是个女儿……
阿阮半夜被憋醒,想起来如厕。他睡前明明没喝多少水,却总是隔一会儿就想方便一趟。
魏悯护着他一直睡在床的外侧,阿阮起床必不可免的要从她身上过去。
阿阮本想抬手推推魏悯,但自己才刚动弹两下,她就醒了。
“阿阮,怎么了?”魏悯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含糊,“是如厕还是肚子疼要生了?”
阿阮好笑的捏了捏魏悯的手,示意自己是要如厕。
魏悯这才松了一口气,坐起来翻身下床将烛台上的灯点亮,随手将红木衣架上挂着的斗篷拿过来,披在阿阮身上,朝他抬手,“来。”
阿阮走进耳房屏风后面方便,魏悯就站在屏风外面等他。
起初几次起夜,魏悯跟着他进来,直勾勾的看着他肚子,问要不要她帮忙?
阿阮想着她可能要用手替自己扶着,就觉得怪难为情的,伸手将人推了出去,让她等在外面。
从耳房出来后,魏悯让人送来温水,弯腰低头替阿阮洗手,仔细到连指尖都揉搓了两下。
阿阮垂眸,看着眼前被烛光柔化了棱角的妻主,轻轻抿起嘴角,牵起眼里的柔意。
妻主眼睑轻垂,神色认真,眉眼在暖色烛光下更显温柔,看着这样的她,阿阮只觉得心里软绵蓬松的很,就想给她生孩子。
他原本心底对生产的恐惧害怕,就这么被妻主用手一点点抹去,又被她用温柔一寸寸的填满。
以往早晨阿阮比魏悯起的要早,身子不笨重时还给她拿衣束发,伺候她出门。
现在秋意浓重,阿阮又行动不便,起的越发比魏悯晚了。他白天闲来无事就喜欢坐着绣衣服,唯一动弹的时候,就是等魏悯吃完饭陪他在府里走几圈散散步消消食。
魏悯起床之后,像往常一样,整理完衣服低头在阿阮额头上亲吻一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魏悯总觉得今个一早起来心里就像有事一样,总是提着放不下来。
临出门前,魏悯有些犹豫的坐在床沿边,看着陷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人,想着今天要不就告假算了。
阿阮身子被她养的好,没了孕吐反应之后,人精神了不少,脸色也更是红润好看的很。
魏悯手指无意识的摸着阿阮的脸蛋,眉头一直皱着。
阿阮被她扰醒了,抬手揉了揉眼睛,手臂有气无力的抬起“问”她:
——怎么还没走?
魏悯犹豫了一下,脸色颇为认真的问道:“阿阮,你肚子疼不疼?今天有没有要生孩子的感觉?”
“……”这要怎么感觉?
知道妻主放不下自己,阿阮一笑,心里既无奈又甜蜜,弯着眼睛打趣的看她,抬手“说”道:
——别担心,就算生,我也等你回来再生,好不好?
在阿阮的推催下,魏悯这才出门。
上朝之前,跟魏悯熟悉的大臣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由笑着问她,“魏大人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魏悯略带歉意的抬手,“可能是这几日没睡好吧,总觉得心里有事。”
“那怕是好事了,”那大臣神秘一笑,凑过来压低声音跟魏悯小声说道:“这段日子您一直做的都是丞相的活,怕是这一两天,再见您时就要改口叫声魏相了。”
魏悯笑着摇头,“我心里惦记着的不是这事。”
她脸上虽带着笑意,眼底却藏着担心,“我夫郎可能就是这一两日临盆。”
人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能亲眼看着,就放心不下。
心里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不担心,却去忧虑后院男子生孩子的事,这话要是换做旁人来说,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死。
可若是说这话的是人魏悯,那位大臣就觉得格外的没有违和感,毕竟魏大人宠夫的名声在外。
曾经有大臣约魏参政出去谈事,她去的都是淡雅清净的茶馆,绝对不去烟柳之地风月场所,说他夫郎闻不惯那些味儿。
魏主君有孕期间,更有想用美人贿赂魏参政办事儿的人,到了茶楼之后,端着青釉白底的小茶盅,品着淡雅的茶,在这样的氛围里,她自己连提都不好意思提这事。
其实魏悯说的也是实话,那几日阿阮孕吐的厉害,闻不得一些味道,有时候她茶喝的多了,身上染了茶味,阿阮粘她的次数,都比平时少。
那段时间,魏悯几乎把茶都戒了。
那大臣闻言了然的哦了一声,笑着宽慰了魏悯几句。
上朝之后,果真如那位大臣所说,蒋锟钧当朝封魏悯为左相,委以重任。
魏悯有些走神,突然被点名才醒过来,拱手弯腰往殿中央走了几步出列,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叩谢圣恩。
大蒋虽有两相,但以左相为重,右相职位如同虚设,实权等同副相。
蒋锟钧自太女被贬之后,精神越发不如从前,听闻朝中无事之后,也就让殿中省宣布退朝了。
下朝之后,众臣围在魏悯身边拱手道贺。
“魏大人封相,我等高兴,想请您出去喝两杯,”说话之人怕魏悯不赏脸,嘿嘿笑道:“放心,咱们不去别的地方,就去茶馆,点壶好茶,喝饱为止,您看如何?”
这若是换了旁人封相,想要庆祝,自然是要搞一场好的。
上好的酒楼包个厢房,美酒畅饮无限供应,期间唤两名模样好看身形诱人的清倌唱曲跳舞作伴,若是来了兴致,拉入里间快活也是常事。
可到了魏大人这里,也就只能挑个上好的茶馆,围炉煮茶,嗅上一嗅,抿上一口,细细品鉴,顶多再请上一位年龄大故事多的说书人上来讲一段,已是最高配置。
众臣脸上微笑配合起哄,其实一个个的心里都不太想去,谁出去就为了喝个茶听段书?
魏大人今年不过才二十来岁,竟活的还不如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快活。年纪轻轻,就生活的像个七八十岁的老者,一板一眼,毫无生趣。
这若是换了平时,魏悯许就同意了,带着心里极度不情愿,脸上还得笑眯眯的大臣们过去喝喝茶,清理清理她们油腻的肠胃,可今天实在没心情。
魏悯抬手道谢,“众位的心意魏某心里领了,可今日家里实在有事,不如你们随李大人去喝茶吧。”
刚才提议喝茶的大人姓李。
众臣之前也就是客套一番,如今听说不用喝茶了,脸上遗憾心里爽翻,忙道:“魏相家里的事要紧,咱们这不算事儿,等下次再聚也行。”
魏悯拱手先行离开,等她走了之后,目送她的大臣这才侧身问李大人,“魏相这都走了,咱们还去喝茶吗?”要是这样她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李大人疑惑的瞥了她一眼,“魏相不去,那还喝个劳什子的茶呀,当然是去喝酒啊!”
此话一出,自然众人响应,“走走走,我知道一家酒楼,曲儿好听,酒菜美味,最重要的是——”说话的大臣压低声音,嘴角露出猥琐的笑意,“那儿的美人可口。”
众人顿时懂了,哈哈笑着离开。
……
回去的路上,十八问魏悯,“大人,您今天怎么不去喝茶了?”
魏悯往日去喝茶,最喜欢看那些明明屁大点的事儿没有,纯粹就是想找理由找借口巴结她请她喝茶的大臣,不得不在她面前装作高雅之士,跟她拽文谈诗,没话找话。
凡是这种人,请她喝两次茶,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就被茶水灌洗干净了。
长此以往也就很少有人愿意邀约了,魏悯下朝回府后自然乐的清净。
十八平时跟着出去喝茶,最爱看那些在外面作威作福的大臣,面对着她家大人时,因为接不上话,时常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做出一副我懂,其实我都懂,就是没想起来的样子。
十八坐在外面,一想到那些大臣的嘴脸,就觉得好笑,“她们嘴上请您喝茶的时候,心里巴不得您不同意。”
没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就到了魏府,才堪堪停下,十八就见平时跟在二九身旁学习的小侍揪着双手,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十八心里兀的一跳,忙勒绳停住马车。
那小侍见魏悯回来了,急忙提着衣裙从台阶上跑下来,说道:“大人,主君要生了。”
马车上魏悯弯腰掀车帘的手猛的一顿。
那小侍红着眼眶满脸担忧,“您走后没多会儿主君就觉得有点腹痛,让师傅请了稳夫之后,才知道是要生了。”
“稳夫说主君腹中怕是两个孩子,贸然接生风险很大,说要等您回来做主。”
阿阮生孩子,要等魏悯一个女人做什么主?
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吗?
魏悯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头脑一片空白,从马车上下来时身形都是晃的。
“主君一直在等您回来。”那小侍刚才还在屋里,见一向神色温柔从容的主君,疼的脸色苍白就觉得揪心,“主君跟师傅说,早上他和您说好了的。”
魏悯正抬脚上台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膝盖一软,脚下踩空,身子踉跄前倾,差点跪在地上。
“大人!”十八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脚步不稳的魏悯,神色担忧。
一旁的小侍看的差点落泪。
他们一向沉稳冷静的大人,何时像现在这般慌乱狼狈过。
魏悯推开十八的手就往府里跑,两只拳头握的死紧。
阿阮和孩子,她魏悯,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大臣a:(谄媚)魏相出去逛逛吗?我这有家酒楼,酒香菜足
魏悯:谢谢,我只喝茶
——
大臣b:魏相,我认识几个美人,曲唱的一流,要不要听听?
魏悯:不用,我只听书
——
众臣:(感叹)魏相这等老干部般清心寡欲的境界,我等望尘莫及
……
阿阮:(不信邪)妻主,我这有个宝贝,你要不要看?(/▽╲)
魏悯:(两眼放光)要要要!看看看!ovo
众臣:脸疼_(:зゝ∠)_
亲爱的们对不起了,今天没写完,明天继续,但放心没有什么难产和只能保一个,为了你们,阿阮和宝宝们肯定平平安安哒~
阿阮:阿尼陀佛,活泼好动的一定要是女儿[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