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山想了想，他们是差十一岁还是十二岁来着，记不清了。

“初几了？”反正十二三四岁的年纪，上初中差不多。

许冠华不说话，高重山也不管他，去忙自己的。从海城带了台电脑回来，一直没装上，干脆趁这个功夫装起来。

“不是这么插的，我来。”

正当高重山拿着一根线举棋不定的时候，不理人的许冠华凑了过来。

高重山拿着线就是不给他，许冠华终于想起来了这家伙的恶趣味，只好叫道：“哥，重山哥。”

“装吧。”高重山扔下线，坐到一边，看他忙得不亦乐乎。

高重山还带回一堆软盘，里头都是游戏，许冠华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发光的扑上去，是的，真就得用个扑字才能形容。

穆光带了kfc回来，都没把他吸引过来。

还是高重山发话，他才依依不舍的上桌，咬一口惊为天人，一个人干掉了三个汉堡，四份薯条，正准备干掉第三份土豆泥时，高重山把他拦住。

“不是不让你吃，你这么吃不行，会撑住的。”

穆光啃着汉堡，“这有啥，几个汉堡根本不算什么。”

“那也不行，吃完了去阳台站一会儿。”高重山不干体力活之后，饭量大降，自然而然就吃起了清淡少油，偏素食的食谱。可能是受前世的影响，毕竟五十岁的人，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大口吃肉的乐趣。

两个吃的多，消化快的少年人被赶到阳台上消食，远眺小区的花园，许冠华趴在栏杆上道：“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穆光想了想，“我确定，只有小时候这样。”

他小时候也活的十分痛苦，完全不是念书的料，却整天被逼着读书，父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真的很慌，只想逃避。

怕他不信，又告诉他，“重山哥小时候的日子，也过的不好，你看看他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冠华抬头看着渐黑的天空，“你说，对着流星许愿，真的有用吗？”

如果有用，他一定要用力许一个愿意，那就是快点长大，最好一眨间，就成了大人。

“流星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替你完成心愿。也没有人能一眨眼就长大，如果命中注定你必须吃些苦头，不在这里吃够，也会在别的地方吃够。”

不读大学早早逃离家庭，但因为没读过大学，也会失去很多的机会，在社会上吃进更多的苦头。所以啊，背着抱着一样沉啊。

高重山走上阳台，阳台大到可以摆两桌麻将，很快一人一个板凳坐下，打个饱嗝，吹点小风，看看小区里奔跑的孩子和他们欢乐的叫声，多么美好的初夏傍晚啊。

“说说，说出来了，暑假可以来我这里玩游戏。”高重山拍拍肚皮，又指使穆光去给自己泡茶。

“真的吗？”许冠华眼睛一亮，但很快黯淡下来，“你根本不在家。”

“我把钥匙留给你。”

“啊。”许冠华惊呆了，这么好的房子，里头光家具家电就价值不菲，那台电脑更不知道要值多少钱，竟然把钥匙给他。

他傻吗？人家怎么可能是傻子。

就这么相信他吗？

“为什么啊。”十几岁的少年困惑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许冠华笑了，这部片子是他偷偷去录像厅看的，他无意中说出的台词，穆光没听出来，他却听出来了。

就好比，你无意中说了一个网络梗，你老婆没听懂，你妈却听懂了，感觉奇妙到，能拉平一切代沟。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后妈很会做人，在外头在家里，人人都以为她对我很好。其实，她不希望我成绩好，不希望我读大学。因为我们家，只可能供得起一个孩子上大学。她希望，上大学的那个，是她的儿子。”

“也不奇怪，毕竟，她不是你亲妈。”

许冠华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其他人只会说，你得感恩，你得知足，又不是不给你吃穿，看看谁家的后妈怎么打孩子。还会说，她对你们绝对一视同仁，好像说的足够多，我就会相信一样。”

大人就喜欢自欺欺人，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还希望能骗到小孩子。

高重山不一样，他的话让许冠华听到了真实，还有，被尊重。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有时候想想，革命前辈缺衣少食，还充满了浪漫主义精神。我们作为后辈，如果能学个一成半成的，生活中一大半的烦恼都不再是烦恼。”

“你是让我跟她斗？”许冠华激动的站了起来。

在阳台上走来走去，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整天想着逃避，想离开这个家，但是，为什么不和她斗一斗呢？

想到这里，他的斗志一下子被激发出来，拱手对高重山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以前读了那么多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还不如人家的一句点拔有用。

穆光刚好端了茶水进来，见此情形一愣，自然而然的将茶杯递到许冠华手里，许冠华再双手端给高重山。

高重山哭笑不得，这俩孩子无意中做出来的事，怎么这么搞笑呢，商量好的都没这个效果。

“你知道该怎么斗吗？”高重山引导道。

“当然是跟她对着干。”

高重山笑了，“外行了吧，你是小孩儿，她是大人，一不打你二不骂你，你怎么斗？闹出来，别人只会说你不懂事，不懂得体谅父母的辛苦。”

“她把房间让给我写作业，但那盏灯老坏。她让弟弟在阳台写作业，但是有从来不会坏的台灯。”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小孩子的心思是敏感的，更何况还不是亲妈，更加敏感。

“但你说出去，人家只会夸你后妈，把房间让给你用，自己的亲儿子在阳台上写作业，对不对。”

许冠华点头，确实是这样，就是说给爸爸听，也没用。爸爸只希望家里和睦平静，有人做饭有人管孩子，最好什么事都别来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