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雅把剥下来的毛皮换了不少钱，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带着一大堆的东西准备回深山去了，从今天开始，她就永远只能是阿丑了。

当年她被渔民从河里打捞上来，深山在河岸的另一边，每次去镇上赶集，她都要渡河才能回到山里。平日过往的渔船不少，她只要付一两文钱，过往的渔船都会帮她渡过河。说也奇怪，今天她都等了一快半个时辰，也不见一条渔船。

就在千雅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便看到一条并不是渔船的船，看起来像是达官贵人的游船。千雅觉得这船不大可能会停下来，但是她有又不想再等半个时辰，就怀着的侥幸的心理向那条游船招了一下手。

这条不是别人的船，正是萧九成乘的豪华游船，一直都呆在船舱之内的萧九成难得出船舱透透气，看到远处有个平民招手拦船，因为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来人。

“那人是要渡河吧？”萧九成问身边的侍卫。

“为了娘娘的安全，还是让他等别人的渔船吧。”负责萧九成安全的侍卫统领谨慎的说道。

若是平时，萧九成大概也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如今一想到久寻不得的，刚被立了衣冠冢的千雅，内心绝望的萧九成便没有那么惜命了。

“没什么大碍，就渡他过河吧。”萧九成觉得举手之劳也能算是一点善举，也能为己为千雅积些福德。

“娘娘……”侍卫还是觉得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上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去！”萧九成不怒自威的说道。

侍卫无奈，只得把船驶向那招手的路人。

千雅本就不报希望，只是没想到那船竟然真朝自己靠近，反倒有种怪异的感觉，心想大概遇到心善的人了。

“你拦船有何事？”萧九成的侍卫统领并没还有马上让千雅上船，而是隔着河岸朝千雅喊道。

“我住对面山中，想请船家行个方便，渡我过河。”千雅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何身份，请申报户籍，快把面纱揭开。”侍卫统领为了谨慎，必须要等千雅报了户籍，和掀开面纱，才肯让她上船。

“我是对面山中猎人，名为阿丑，因为貌丑，所以以面纱遮脸，不便打开。”千雅并没有回答户籍的事情，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户籍，见对方要求这么多，千雅已然放弃要乘这条河渡河的打算，她并不想把自己丑陋的外貌示于任何人看。

萧九成正准备进船舱的时候，隐约中听到千雅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幻听，因为她都不知道为千雅起过多少次的幻觉，不管自己已经失望过多少，萧九成还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于是再次转身出来。

“娘娘，外面的人说是对岸山中的猎人，却不肯报户籍，并且把脸面都包住了，臣以为有些蹊跷，还是不要放上船为好。”侍卫统领对萧九成禀报道。

“没报户籍？”这反而引起萧九成的注意，萧九成便走向船边。因为传靠近了河岸，她便把河岸下的人看清楚了，那身形竟然真有几分形似千雅男装的时候，在想到刚才隐约中听到的千雅声音，萧九成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激动的身体都有些发抖。她觉得没有人能体会自己此刻的心情，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吗？无比的喜悦参杂着战战兢兢的恐惧，就怕只是自己渴望太久而生出的一场臆想一般。

在河岸上千雅看到床上那年轻少妇，那弱柳扶风的身姿，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这种猝不及防的突然遇见，让千雅有种不知所措茫然，萧九成怎么会在这里？突然见到萧九成的惊喜很快就被自己即将被萧九成认出的恐慌所取代，她不能让萧九成认出现在的自己，就好似在大庭广众下光着身子一般，藏无可藏的自卑和羞耻感。

萧九成贪婪的看着河岸下站着的那个人，她的脸被纱布一层一层，唯独露出那一双依旧美丽眼睛，两人眼睛对视的瞬间，萧九成便笃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千雅，那是千雅的眼睛。

“马上，让她上来。”萧九成朝侍卫统领的下令道。

侍卫统领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奈何娘娘态度坚定，他不得不遵从命令。

“我家主子心善，同意帮你渡河。”侍卫统领对千雅喊道。

“不必麻烦主家了，我看到后面有其他渔船了。”千雅眼尖看到后面来了一条渔船，拒绝上船，并故意嘶哑着声音说道，不想让萧九成认出自己。

萧九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是千雅故意装出来的声音，她并不想自己认出她，果然这些年，千雅都在躲着自自己。

萧九成对一旁的侍卫说了几句话后，侍卫们便马上把船靠岸了，两名侍卫从船上走向千雅。

“主人有请公子上船。”侍卫一反刚才的态度，态度十分恭敬弯腰邀请。

千雅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两个人是练家子，应该是萧九成从宫内带出的一等一的大内高手，就算是自己，也只能勉强应付一个。在这种情况下，逃离这里已然不可能，千雅不得不上船，她只希望萧九成并没有认出自己。

萧九成在认出千雅那一刻起，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千雅身上。心思细腻的萧九成马上就发现了千雅走路看似正常，但是仔细一看，就知道千雅的腿脚还是有些不自然，不过这已经比她预想中的要好。看着千雅蒙着面纱，再想到千雅刚才抱阿丑的名字，她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了，这大概就是千雅为什么躲起来的缘故，想到这里，萧九成就心疼至极，原来萧艺璇竟然是对千雅的脸下了毒手。

“下人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公子，请勿见怪。”萧九成克制住内心滂湃不已的内心，故作镇定的对千雅客气的说道，千雅既然想装作不认识自己，萧九成就决定顺水推舟装作没认出千雅，因为她太了解千雅。曾经那么骄傲的千雅，怎么能忍受自己今时今日的狼狈，如果揭穿了千雅，无异是解开了千雅的伤疤，让千雅藏在陌生身份后的仅剩的自尊和骄傲，便会藏无可藏，她怎么舍得让自己逼千雅呢？

“谈不上是客，只是借船渡河的路人罢了。”千雅见萧九成说得客气，似乎不像认出自己，不过心想，也是自己如今都面目全非了，就连自己有时候看着自己都觉得如此陌生，萧九成没认出自己也很正常，只是内心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

“我觉得和公子一见如故，好似以前见过一般，莫名有些熟悉。”萧九成看着千雅感叹的说道。

千雅听着这句话，她不知道萧九成是不是认出自己了，还是单纯的感觉有些熟悉，无论如何，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独孤千雅的。

“我只是附近的一个猎人，和夫人素未蒙面。”千雅语气平平淡淡的说道，好似和萧九成真的素未蒙面一般。

“我也觉得你只是有些形似我的夫君，如果你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有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大概是我太过思念她，这三年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她，所以看到身形像她的人，便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萧九成对着千雅诉说着这三年的相思。

千雅听着萧九成的话，莫名的觉得悲从中来，她何尝不想萧九成，她也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才忍住告诉萧九成，自己就是她所爱，所思念的那个人。可是失去美貌，丑陋的自己，甚至连腿脚也不利索的自己，还是萧九成爱的独孤千雅吗？独孤千雅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她现在就是阿丑，千雅克制住对萧九成爱意，逼迫自己离开。

“到岸了，谢谢夫人渡河之恩。”说完，千雅背起自己本来就扛着的物品，准备下船，只是本来对千雅来说算不得重的东西，此刻犹如千斤重一般，逼迫自己割舍，原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疼。

萧九成没想到千雅竟然连多留一刻的都不愿意，便知千雅心结有多重，她好不容易找到千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千雅再次消失呢？

她根本没多想，就跟着千雅下船了。

本来为割舍萧九成正痛苦难受的千雅，感觉到萧九成跟着自己，突然又变的没那么难受，明明不想她认出来，但是却还是舍不得她，就算多呆在一起，哪怕一刻也好。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和你素未蒙面，更不像你的夫君，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千雅故作恼怒的说道，语气凶悍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她，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跟着你，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跟着你有点心安。”萧九成对千雅凶悍丝毫不在意，语气异常温柔的说道，只要找到千雅，就是被千雅凶，萧九成都觉得开心。

千雅往山里走，萧九成就跟着，千雅甩不掉萧九成后，再次恼怒的转身。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你一个妇道人家，一直跟着一个男人，成何体统？”千雅再次转身恼怒的质问道。

“我以为阿丑也是女子。”萧九成不客气的拆穿千雅的性别。

“笑话，你夫君难道也是女子不成？”萧九成那么自然而然的叫自己阿丑，千雅听着就觉得很刺耳，同时心里对萧九成到底认出自己没有，有些没底。若是认出了，为什么不拆穿，若是没认出，为什么总觉每句话都是说给千雅的自己听的一般。

“我夫君就是女子，刚才有外人，才称她是夫君。”萧九成语气依旧温柔极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