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氏兄弟带着震惊,离开聂府。临走前,聂嗣告诉他们,正月初三成婚那天,要他们两个跟着一起去迎新妇。至于他们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聂嗣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们的摸样,估计得有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
毕竟,他说的是事实,没有危言耸听。聪明的孩子,一定能明白他的话究竟有多么真实。
韩伯将一身麻衣的徐庸引进偏厅,向着聂嗣告退,剩下聂嗣和徐庸二人。
“好久不见了徐先生,请坐。”聂嗣伸手请徐庸坐下。
徐庸抱拳一礼,坐下,取下背后长盒放在案几上。
“聂将军名震天下,便是在扬州,聂将军的名声,我也是如雷贯耳。”徐庸道:“恭喜聂将军得天子看重,名显九州。”
得天子看重?聂嗣微微一笑,言道:“徐先生来此,应该不是专门过来与我说这些的吧。”
“当然不是。”徐庸伸手将长盒推到聂嗣手边。他们二人是相对跪坐,共用一张案几。
“这是?”聂嗣不解的看着他。
徐庸言道:“当日我曾告诉聂将军,在下乃是铸剑师。盒中之物乃是在下锻造而出的剑,今闻聂将军讨逆大胜,且新婚在即,特地来此,奉上贺礼。”
闻言,聂嗣顿时来了兴趣,白嫖的东西还是很香的。宽大的袖子中露出一双手,落在长盒上,感受着上面的冰凉触感。
“这是送给我的?”
“不错,还请聂将军收下。”
聂嗣笑了笑,言道:“无功不受禄,徐先生有何所求?”虽然没看盒中剑,但是聂嗣知道徐庸是不敢拿次品来糊弄他的。
“无所求。”
“无所求?”
徐庸道:“人择剑,剑亦择人。这把剑,乃是在下专为聂将军打造,它只属于聂将军。”
神神叨叨的,聂嗣轻轻一笑,没有言语,只是将长盒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白色长剑,剑长三尺六,剑身修长,中脊微微拱起,两侧锋利,前锋曲弧内凹,茎上三道凸箍,方首玄纹。
仅是第一面,聂嗣便喜欢上这把剑。
伸手拿起白剑,重量合手。
“此剑何名?”没有在剑身上看见刻字,聂嗣问道。
徐庸摇头道:“无名。”
“无名?”
“这把剑是聂将军的,只能由聂将军赐名。”
闻言,聂嗣轻轻抚摸着白剑,忽然想起刚刚和祁氏兄弟的一番谈话,轻言道:“夺鹿。”
奉上夺鹿剑,徐庸便告辞离去。
.........
酆朝婚礼讲究六礼,同时也称做六个阶段。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前五个阶段聂氏已经全部完成,婚期定在嘉德六年正月初三。
随着皇宫中的钟声响过,磕磕绊绊的嘉德五年度过,迎来了嘉德六年。这段时间,栎阳聂氏那边也有不少亲族前来雒阳,参加大宗少君的婚礼。
这其中,自然少不掉聂垣和聂桓。
嘉德六年正月初三,申时末,天边泛起霞光,正是大婚之时。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其大意就是说,黄昏时昼夜交替,阴阳相合,是结婚的最佳时间。
聂氏上百人的迎亲队伍极度高调的向着范府而去,领头的自然是新人聂嗣,他一身红白相间的礼服,戴着长冠,骑在高头大马上,腰挎夺鹿剑,端的是英俊潇洒。
在其身后,祁粲、祁咎、聂垣、聂桓、甚至是阴休和夏阳悌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当然,似朱逢生、阎轨等狐朋狗友也同样在列。在他们两旁,栾冗、崇侯翊、曲周邯、郭瑕、洪婴以及中行美等人护卫左右。
本来聂嗣还打算邀请蔺氏兄弟的,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因为若是请他们过来,难免没有上眼药的嫌疑。所以聂嗣直接派人将他们接进府中用膳,没有让他们过来迎亲。
范府距离聂府并不远,众人行了一炷香时间便抵达。府前早有范府奴仆等候,他们殷切的将众人引进,奉上糕饼瓜果,米浆糖水。
聂嗣向着范夫子恭恭敬敬行跪礼,喊道:“孙婿拜见大父。”
范瓘嘴角含着笑意,伸手将聂嗣扶起。虽然他知道上官胭并不是他真正的族孙女,但是丹水范氏已亡,仅剩他一人,现在有了一个义孙女,他也十分高兴。更何况‘孙女婿’还是自己的弟子聂嗣,他自然是十分满意。
“伯继,这是你的新婚贺礼。”
说着,范瓘从袖子中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鸟。
“夫子,这是......”聂嗣发现这玉佩很眼熟。
范瓘解释道:“先前胭儿和老夫提起那只卧鹿玉佩之事,我便将之要来,两块碎片分别雕刻成凤鸟与凰鸟,赠与你和胭儿,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没想到夫子还有这手艺,聂嗣收下玉佩,将之挂在腰间,抱拳低首:“多谢大父。”
这一声,他喊得真心诚意。范瓘对他的无私帮助,他十分感动。
“去接新妇吧。”
“唯。”
聂嗣撇下一众朋友,带着栾冗和崇侯翊前往上官胭所在寝阁。
现在栾冗一点都不慌,因为未来女君和他说过那次的事情,表示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打趣他,说没有他那一箭,她也不会和聂嗣走到今天。
现在栾冗无比庆幸,辛亏自家少君给女君拔箭的时候将他给赶出去了,不然他真该长针眼。现在回想起来,自家少君应该是早早的就看上了女君,否则那一夜也不会一直陪在女君身边。
寝阁外,瑶妲和一众小姊妹堵在门口。
“新礼!”瑶妲朝着聂嗣娇声喊道,顺便伸出白嫩小手。
见状,栾冗立即取出一对上好的蓝田玉壁送给她。
瑶妲也是有眼力见的,在皇宫的时候她也是见过华阳郡那边送上去的供礼,心知这玉璧价值不菲。
收下蓝田玉壁,瑶妲笑嘻嘻道:“还有出阁诗呢?”
所谓出阁诗,大抵和‘催妆诗’一类相似,不过并没有那么的麻烦,只需要作一首诗歌交给新妇。新妇觉得满意,就可以出阁跟着男方走。
聂嗣早有准备,从袖子中取出一份绢帛交给瑶妲。
“去吧。”
“等着昂。”
瑶妲蹦蹦跳跳的走进闺阁。
阁中,太学祭酒濮崟的夫人王氏正在为上官胭上妆。范氏人死的干干净净,范瓘孑然一人,今日为了族孙女的婚礼,他请了不少过往的好友来家里。濮崟的夫人暂时充当上官胭母亲的角色,为她开脸描眉。
开脸其实有点疼,王氏用五色丝线绞去上官胭面部汗毛,又用金剪刀将她额发和鬓角剪齐。
“淑女真正儿是标致,不愧是范氏女。”看着铜镜里面的绝美玉脸,王氏忍不住夸赞。
今日大婚之日,一贯冷艳视人的上官胭不免多了些羞怯,平添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
她伸手从台上取下一方玉盒,里面是聂嗣送来的口脂。口脂即为口红,鲜红无比,给人以年轻、健康、充满活力的印象。
纤纤玉指微沾口脂,涂抹杏唇,铜镜中的人儿变得更加艳丽。她犀齿微咬红唇,忍不住痴痴一笑。
王氏拿起眉笔,微沾一层青黛。
笔落上官胭眼角,在王氏熟练的描绘下,一层在眼角眉梢蔓延的暗红色眼线缓缓浮现。
便在此时,瑶妲走进来,瞧见铜镜中的阿姊,顿时捂着小嘴:“阿姊,你好美啊。”
王氏笑着道:“淑女确实是个美人儿。”
上官胭脸颊通红。她的脸上本就涂抹了一层薄粉,显得十分红晕鲜艳,听见她们这么说,顿时变得更红了。
“瑶儿,可是嗣郎来了?”
“嗯!”瑶妲送上绢帛。“这是他给你的。”
闻言,上官胭接过绢帛,悄悄打开。
她却没想到,王氏还有瑶妲俩人都悄咪咪的在偷看。
只见绢帛上写着: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呀!”
王氏与瑶妲纷纷惊呼出声,她们虽然文学素养不高,但是这首诗歌也不算很难理解,她们一看就懂。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震惊于诗歌中蕴含的情意之重。
不久之后这首诗流传天下,成为一时佳话,无数风流文士无不赞叹聂嗣的至情至性。
待新妇妆容梳洗完毕,聂嗣也正式踏入闺阁。
王氏与瑶妲自然悄然退下。
虽已见面多次,但是聂嗣还是为她的美貌深深震惊。
一身鲜艳的礼服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精致锁骨,裙幅如月光白雪流动倾泻于地,挽拖三尺有余。三千青丝挽成飞仙髻,插着一只玉钗。两鬓青丝垂落饱满胸前,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荡漾着清淡浅笑。
她气质本就偏冷,那眼角的暗红色眼线,更是让其变得更加高傲冷艳。仿佛高不可攀的女王一般,冷艳无二。
御姐什么的,才是王道啊。
“嗣郎?”久不见聂嗣言语,只见他光顾着看自己,上官胭好气又好笑的轻念一声提醒他。
聂嗣回过神,赞叹道:“眉目如画,玉树映花。”
闻言,上官胭再次羞怯低首。
见状,聂嗣赶忙取出轻纱给她戴上,“戴好。”
媳妇儿太美,没办法。
接下来聂嗣和上官胭拜别范瓘,在众人簇拥下返回聂府。
而后,光禄勋田服客串一把司仪,宣读婚礼誓词,最后又经过一系列手续,方才将新妇送进新房。
紧跟着,天色暗下来,廷尉府人声鼎沸,聂嗣一打十,一个接着一个将雒阳的狐朋狗友给喝到吐。夏阳悌和阴休最惨,直接给喝趴下躺在地上。
旋即,聂嗣又是一番沐浴更衣,前往新房,准备完成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瑶妲将聂嗣送进内室,她则逃似的躲进外室。
酆朝的新妇没有盖红布的习惯,甚至拜堂也没有。眼下上官胭戴着轻纱,端坐榻上,看着聂嗣,一副任君采摘的摸样。
聂嗣走过去,搂着她。
“嗣郎......良人,我们说说话吧。”不久前王氏刚刚给她普及洞房的知识,她现在很紧张。
“好,你说,我听。”
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没停,两不耽误。
上官胭无奈,只能咬着红唇,任他胡作非为。
“大父给妾身取......了字,叫滢。他......说......嗣郎你慢一点,那里不是那样解开的。”
“你接着说,我自己动。”
“大父说,胭字有些............匠气俗气.............他希望......妾身嫁给嗣郎以后,像水一样..........清澈......重新开始............。”
聂嗣忙的满头大汗,终于给她‘解除武装’,然后吹灭蜡烛,帘纱落下。
【.........】
两个时辰后。
“呼。”
钻出布衾,搂抱着妻子,聂嗣道:“夫子很有学问,滢字确实不错,以后就以字立世吧。”
他也觉得胭字有些匠气。
上官滢像似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无意识的点点头。虽然她也习武,身子健壮,但实在架不住聂嗣十几年的库存,终是累的筋疲力尽。
见状,聂嗣轻轻一笑,抱着她睡好,目光看向帘帐上挂着的两只凤凰玉佩。
渐渐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