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宇带着府卫匆匆赶来营救时,已是黄昏。
山路本就是通向水月庵的,多铎伤得很重,险些就要昏厥过去,典宇没办法,只能把他带到水月庵安置。
钟声沉重地穿透薄暮,回响在翠绿的山林之中,禅房内典宇把一套干净的衣服塞给静怡,说:“六福晋,先给贝勒爷换身干净衣服,野涂老爷子马上就要赶到了,我粗手粗脚怕弄痛了贝勒爷。”
静怡见过野涂如何处理伤患,她让典宇取来剪刀,沉着气把他的衣服剪开。
扭了温热的毛巾把他身上的血渍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擦着擦着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木盆里的水都变红了,真不知他流了这么多血会有多痛。
背心一大片瘀肿出血,左肩上密密冒着血珠,还有手臂上的伤口......活该,他很痛吗?静怡,他再痛,有你当初承受的一半吗?冷淡,利用,继而是欺骗背叛,你怎么能还为他心疼?静怡,你真是个白痴......
静怡努力地把心底逐渐软弱、逐渐动摇的防线重新加固。
刚把他的衣服换上,忽然有人闯了进来一手推开她,嚷嚷道:“多铎,我的乖外孙,你到底伤了哪里?”
野涂的声音如此熟悉,静怡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那蓬白花花的胡子似乎变得更白了一些,声音依然中气十足,身后的佳朋提着药箱跟进来,一看见静怡像是忽然怔了一瞬,随即大叫了一声。
野涂正心疼多铎身上的伤,不由得骂道:“死佳朋,没事胡乱鬼叫做什么?还不把药箱打开取金创药来?”
“鬼,是有鬼,”佳朋惊吓得不轻,“师傅,你看看这是谁?莫不是我眼花了?”
野涂扭头一看,顿时那张老脸上表情精彩的有如焰火盛放,“静怡?”
“外......野老爷子,就是我,是我静怡。”
“你没死?”他凑近她捏捏她的脸,问:“疼不疼?”
“疼。”她老实回答。
“不是做梦啊?静怡小尼姑,你真的没死!你知不知道外公老爷我想死你了!”野涂激动万分地拉过静怡的手上下端详她,心疼地说道:“静怡,你瘦了,这段时间是不是过得很苦?”
静怡鼻腔微微发酸,野涂是十五贝勒府里第一个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的人,她苦笑道:“说来话长,老爷子还是尽快给十五贝勒爷治伤吧,静怡的事以后再说。”
另一边,十二贝勒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丝毫没有半点新娘子外逃,婚宴泡汤的蛛丝马迹。
拜堂的时间到了,司仪官按照典律礼仪主持了婚宴,一身大红吉服的贝勒爷阿济格紧紧的牵着新侧福晋的手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整个仪式。
侧福晋盖上薄纱的喜帕,凤冠上珠帘晃动又遮住了容颜,影影绰绰之间只能依稀见到她那弧度弯得极适合的下巴,不难猜测是张瓜子脸,其余便看不真切了。
锦绣阁的新房里红烛高烧,云韵坐了半晌终是忍受不了头上沉重的凤冠,伸手就要把凤冠取下。
一旁伺候的喜娘连忙制止道:“侧福晋娘娘,这凤冠不能取下,还要等十二爷来掀珠帘、取喜帕,喝交杯酒呢!”
云韵悻悻地放下手,脖子酸痛得快要断掉了,她暗暗后悔自编自导了这样的一场戏。
静怡到底逃哪里去了?难道真如府卫禀报的那样跟别人私奔了?
那时她的心乱的很,而阿济格原本也勃然大怒打算亲自领兵把人追回来,可是恰在那时有人送了一封信来,他看完后便沉着一张脸冷冷地对她说:“这事是你惹出来的,现在人跑了,你说怎么善了?”
她一下子就懵了,没想到堂堂一个贝勒爷自己的新娘子不见了要找她算账,所以她当时弱弱地回了一句:“十二爷,静怡一定是不情愿地被人掳走,不如派人去搜,一定能找得到。”
“搜?”他冷笑,“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本贝勒这个新郎官还没做成就已经戴了绿帽子?还有,如果找不到人,是不是让本贝勒去想宾客赔礼道歉?你丢得起这个面子本贝勒丢不起!要不是你的好提议,今日怎会有如此局面?那该死的静怡,要是被本贝勒找到了,看本贝勒不把她的手脚都……”
她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跪下,“十二爷息怒,都是云韵的错,云韵自作聪明,让十二爷蒙羞,要责罚就责罚云韵好了。静怡走了,十二爷可以从王府里挑一位德容兼备的女子李代桃僵,先平息了今日的风波就好。”
阿济格沉默着,而她早已一身冷汗尽出。
“李代桃僵?本贝勒的笑话你还没看够是不是?还想把别人掺和到这事情里?本贝勒要的是侧福晋,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那十二爷的意思是?”
“要找替身,这里就有一个,”他坐在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只是不知道人家情不情愿。”
云韵嗅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可是阿济格也说得对,这件事要是把别人掺和进来只会更复杂,可是,阿济格并不喜欢自己,自己掺和进来就好了吗?
“怎么?不愿意?”她默不作声让他皱起了眉头,“本贝勒不喜欢勉强人,如此便作罢吧!”
“十二爷,”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云韵只是想,云韵毕竟不是十二爷心许之人,鸠占鹊巢,委屈十二爷了。”
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捏起她的下巴,好笑地说:“云韵,你说,谁是本贝勒心许之人?”
阿济格,你还要装吗?当初你的夫人死了,你就不曾再娶过。接她云韵过府三年却毫无名分,如今再娶,答应娶作侧福晋的人也是静怡。她从来都只是混作宝珠的那颗鱼目,自知之明还是有几分的。
“十二爷的心思,云韵不敢妄加揣测。”她道。
“也是,”他的目光渐渐转冷,“你是榆木脑袋石头心,你能知道什么?”
云韵不晓得他的心情怎么说变就变,骤然间晴转暴雨,委屈地看着他,目光哀怨又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
他无可奈何地暗叹一声,放开她,站起来吩咐候在门外的温检说:“去准备祭祖事宜,误了吉时可不好。”
在庄肃的宗祠、历代祖先牌位前,下跪时她的手心都是汗,而身旁的他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在她耳边道:“你确定你要燃香叩拜?磕了这头,生生世世都是我阿济格的人,不后悔?”
今生的事都还说不定,何谈来生?至于后不后悔,她还是真心的回答道:“不后悔。”
他的嘴角翘起一个满意的弧度,侧面看着竟然觉得这样的笑容和他英气的俊容是如此的匹配。
她入神地看着他的笑意一点一点荡漾开来,浑然忘了今夕何夕,直到手中被塞入三枝檀香,抬头见一旁的司仪官一脸的无奈。
阿济格轻轻说了她一声:“笨蛋,还不跪拜?”虽是责备,然而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宠溺和愉悦。
就这样,她从不知什么夫人的那个夫人变成了侧福晋,拜了堂入了洞房。
脖子快要断掉了,红烛都已经烧去了三分之二,云韵心里咒骂着阿济格还不过来,一边还担心着静怡不知道是吉是凶,而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响。
头昏昏沉沉,她深深吸了口气,一伸手就要把凤冠揪下来,忽然被人轻轻按住,身前是一袭大红蟒袍挟着几分酒气而来。
“我来。”他道。
全身的神经一瞬间再度绷紧,云韵僵着身子不敢动,他掀开凤冠的珠帘,黑眸幽幽带笑定定的看着她粉若桃花的脸。
她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心扑通扑通不听话地乱跳,他问:“凤冠很重?”
她扁着嘴苦恼地点头,阿济格回头煞有气势地看了喜娘一眼,那喜娘颤巍巍地跪下说道:“十二爷,规矩是这样,喝过交杯酒,才可以摘下凤冠挽开喜帕的。”
她打个眼色,丫鬟连忙捧上两杯酒,喜娘在他的默许下站起来说:“喝过交杯酒,祝十二爷和侧福晋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那杯酒芬芳清冽,进了云韵空空荡荡的食道后一路烧杀抢掠,她只觉得胸口处的跳动更加猛烈,震动着自己的神经。
怔怔的望着阿济格替她取下凤冠、掀开喜帕、拔下簪子,束缚已久的黑发如瀑散下,喜娘和丫鬟知趣地默默地退出新房。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而她的心却更加不安,酒意上浮阿济格眸色愈加深沉,盯着她的眉眼,然后是她嫣红带着苹果色光泽的唇……
“十二爷,需要更衣吗?我喊丫鬟过来为......”嘴唇一下子被他的手指轻轻按住,他站起来张开双臂,说:“你来。我不喜欢别的女人碰触自己的身体,以后你要记住。”
云韵伸手去解他腰间玉带,那扣子遍寻不着,他的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揽,她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去了。
男人硬朗的身躯、炙热的温度透过喜服传到了她的身上,她心如鹿撞,偏生他还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问:“你摸够了没有,嗯?”
声音嘶哑性感,惹得她浑身的血液上涌冲向头部,大脑在这瞬间完全失去了控制,两只手被他的手握住拉向后腰,准确无误地让她摸到了扣子。
她慌忙解下玉带,一不小心玉带啪一声掉在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阿济格轻笑出声,一手捞起她的身子,拦腰把她抱起就向那张大床而去。
她大惊,“十二爷,你这是?”
“洞房。”他不容置辩地说。
“不是说好了,不、不来真的吗?”
“什么时候?和谁说好的?”他挑挑眉,看着她一脸的不安窘迫,深觉好笑。
“明明是那天我提议……你和静怡……”她猛然醒悟,说好了是假夫妻的是他和静怡,而不是她……
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放到床上,房间里的暧昧气氛一下子浓郁起来。
他俯身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她的喉咙忽然干涩起来,手用力一撑就想坐起身。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击退了她的动作:“你,还想给我解扣子?”
她的脸涨红,又羞又恼地瞪着他,而他只是笑得无比魅惑,一边看着她一边一颗颗地解下身上的盘扣衣结,然后一把扯下喜服,那一气呵成的动作,潇洒之余还染着几分情欲色彩。
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原本的窃喜却变成了莫名的害怕,颤颤巍巍地说:“十二爷,我真不知如何伺候,不解风情不懂温柔,十二爷不如……不如今夜先饶了臣妾,待日后臣妾学会了学好了再说……”
他也不恼,伸手去抚她枕上的黑发,然后拿起一小撮嗅了嗅,笑问:“学会了学好了再说?你要跟谁学?嗯?”
声音不大,却像小虫般钻到她的心里去,挠得她的心酥酥的,云韵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咬掉吐出来算了,怎么这么笨,简直是讲多错多!
“十二爷不是一向都待云韵有如亲妹,礼遇关爱有加?云韵还以为十二爷心气高,从不会勉强云韵半分......”她壮了壮胆子,不该说的都说了。
“是啊,三年了,”他嗓音低沉,“原来你知道我等了这么久。”
嗯?......她瞬间怔住了,等、等她?
“不希望我勉强你?”他不缓不急地进逼,“可是,今日你明明说过,不后悔。”
“十二爷恐怕不会满意云韵的伺候,十二爷要娶的是静怡,把她找回来伺候十二爷,十二爷应该会更尽兴一点。”
阿济格扳正她的身子,双手支在她的肩头上方,俯身看着她,“原来你喜欢在我的床上提别的女人?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满意你的伺候?”
混着酒味的男人气息萦绕冲击着她的感官,她不敢把目光聚焦到他的脸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魅惑了沉迷了,用尽力气想把他越来越近的躯体推开,力气碰到他的肩有如泥牛入海,看起来更像半推半就一般暧昧。
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力保持自己的灵台清明,说:“我,真的不会伺候人。”
“那换我来伺候你好了。”他的大手不知何时抚上她的腰肢,像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拉开了衣结,再抚过她的肩轻拉衣襟,喜服轻而易举被剥下弃在一旁。
云韵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他粗砺的手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锁骨,她简直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凝聚到心脏处,她痛恨自己的皮肤怎么可以把那种磨砂一样的感觉传递得这般清楚。
“还满意吗?”他轻笑,沙哑的声音渗着快要遏制不住的情欲气息,幽黑的眼眸不知何时染上一层迷离的暗红,随手又拉开她中衣上的衣结,衣衫散乱,露出大红的兜衣和肩头胸口的大片雪肤,胸口的起伏更见清晰。
他眼神一暗,不由自主地身体某处地方叫嚣着呐喊着硬得发痛。
她幽怨地望着他,眼神里有埋怨有委屈还有抗拒,然而大红枕席上黑发散乱,雪肤红唇有如无辜的待宰羔羊,他阿济格等了三年不过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怎么可能因着她一个眼神便临阵退缩?
他的呼吸擦过她的鼻端,亲吻眼看着就要落在那片粉嫩樱色的唇上,千钧一发之际她脑中灵光乍现,张口说:“十二爷......呜......”
他趁机吻住了她,本来还有点烦恼怎么样启蒙她那石头脑袋,怎么教会她男人和女人间最简单直接的交流方式,她这样一来真是省事多了,他的舌头就此横冲直入攻城略地,霸道地封住她的声音卷走她的津液,强悍的追逐着她的丁香,不容她有半分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