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应该是盲目的。
苏小酒没办法拿所有人作为赌注。
可怜天下父母心,绍帝明白了萧景的心意,知道儿子会义无反顾选择苏小酒,所以干脆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如此关键的时刻,苏小酒竟再一次不合时宜的走神了。
她不断的回想,以前看的那些偶像剧里,女主遇到这种情景时都是怎么选的?
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还是在权衡利弊后,潇洒的离开?
“朕自然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影儿突然回朝,没有任何势力根基,老七同狄太妃苦心经营多年,早已经树大根深,一旦朕不在了,想跟他们抗衡何其困难!”
苏小酒静静看着他,隐约猜出他想要说什么,率先出声制止道:“我虽非真正的金枝玉叶,但也有自己的原则跟底线,那就是不会与人共事一夫,更不会做妾。”
绍帝的话卡在喉咙,无奈:“那些只是名义上的,影儿他需要强大的妻族平衡朝局!你若真心爱他,做妾又何妨?”
何况那妾,并非普通的妾,以影儿重视她的程度,将来完全可以将她的孩子立为太子!
苏小酒笑了,大抵世人的记性都不怎么好,自己当年吃过夺嫡之苦,如今还想让他的儿子,孙子也经历么?
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或许为了爱情可以献出生命,但做不到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笑着看向绍帝:“所以陛下是想说服小女,然后再让小女去劝说萧景,让他同意你的安排?”
绍帝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难道这对你们来说,不是最好的安排?影儿可以继承皇位,你们也不用分开,如此两全其美,你还要如何?”
“那是你的两全其美,不是我的。”
苏小酒想了想,起身道:“不如这样吧,这件事最关键还是要看萧景,我觉得应该让他进来一同商议,我没有那么伟大,为了他的前程委屈自己,何况,他也未必同意。”
绍帝也急了,本以为女子心软,一旦她应下自己,儿子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却不想两人口径如此一致。
“枉他愿意为你赔上性命,难道你当真忍心看他为了你一败涂地,最后被老七夺去江山和性命?”
苏小酒气笑了:“既然知道绍崇显的野心,为何不在他羽翼未丰时就除掉?别说你登上帝位以来手上没有沾过鲜血,不然你其他几个兄弟都怎么死的?”
绍帝愤怒起身:“放肆!”
“对!我就是放肆!但这一点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当年做都做了,为什么单单要把绍崇显留下?就是为了今后给你儿子添堵吗?”
不是针对绍崇显,而是针对这件事情本身。
绍崇显羽翼丰满才几年,为何绍帝不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彻底打压下去呢?
就算不杀掉他,架空总行吧?囚禁会不会?总比如今养虎为患,非要牺牲儿子幸福来得简单吧?
“你不是朕!当然不会明白!”
绍帝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接着又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萧景听着内殿的激烈争吵,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
苏小酒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晕死,只顾着吵架,差点忘了眼前这人是萧景亲爹。
这要气出个好歹来,两人的婚可甭想结了。
萧景没有怪她的意思,他没想到绍帝表面答应了他,竟是想偷偷逼迫小酒,见她激动的小脸都红了,不禁有些自责,替绍帝捋着后背道:“父亲,您不用再难为小酒,为今之计,若想做到两全,孩儿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苏小酒跟绍帝一齐紧张的看向他,萧景沉吟道:“诚如父亲所言,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所以我愿意留在南夏,继承皇位。”
手里的帕子一松,险些掉落在地,苏小酒稳住心神,静静听他说下去。
“但前提是,我有且只能有小酒一个妻子。”
萧景深深看她一眼,问道:“小酒,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留在南夏?”
不待她点头,绍帝面色微变,焦急道:“那你该如何与老七抗衡?”
“父亲,”萧景止住他的话,“请您相信我,也相信小酒,即便不依靠联姻,也誓将守住南夏江山,正如您当年,不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夺得天下么?”
绍帝不住摇头,颓然道:“正是因为体会过其中艰辛,所以朕才不想你走父亲的老路!”
“只为了不走您的老路,所以您要逼孩儿走上绝路?”
面对儿子的质问,绍帝哑然。
萧景郑重的跪在他面前叩首道:“父亲,这已经是孩儿最大的让步,若您不肯答应,那孩儿只能带着小酒离开!”
“你!”
眼看二人又起争执,苏小酒进退两难。
终于,绍帝败了下去,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朕当真是老了,做不得你们年轻人的主,只要你愿意留下,其他的,父皇都依你便是。”
“谢父亲成全!”
苏小酒也跪拜在地:“谢陛下。”
看着面前一对璧人,绍帝道:“但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日前老七曾向朕提出与大渊联姻,而联姻对象,正是怀瑾郡主,虽我不知你们有何渊源,但他既然盯上了你,便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好自为之。”
萧景道:“此事我们已经知晓,绍崇显曾私下往大渊传信提出联姻请求,但被摄政王挡了下来。”
绍帝点点头:“老七此人心胸狭窄,想要得到的东西,必要想方设法得到,你们要小心了。”
苏小酒不免又提出刚才的疑问:“所以您当年到底为何要留着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其实这也是萧景疑惑的,南夏朝局多年前就已经形成绍帝与七王对峙的局面,但绍崇显毕竟年轻,开始经营势力的时候,绍帝的根基已经十分扎实,按理不该眼睁睁看着他做大,又为何要放任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呢?
看出两人都对此好奇,绍帝叹口气,终于娓娓道出多年的顾虑。
南夏先帝一生共有七子,其中绍帝为中宫嫡出,另有五名庶出的兄弟。
绍崇显为先帝老来得子,又因其母狄贵妃备受宠幸,因此最得先帝喜爱。
后来绍崇显三岁上被人所害,差点夭折,狄贵妃一心认定幕后黑手是皇后,便鼓动先帝将绍帝发配到大渊为质子,后来先帝病危,兄弟们为了争储自相残杀,而他为了自保,不免也用了些非常手段,自此,兄弟七人,便只零落他跟绍崇显两个。
起初绍崇显年幼,绍帝并不曾将他放在心上,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再加上狄太妃对绍帝的仇恨,这位七弟的野心也逐渐不加掩饰。
绍帝坚信自己的母后,但当年陷害老七的真凶是谁早已无法查证,他理解狄太妃为了独子的拳拳之心,可面对权势之争,也曾动过将绍崇显除去的心思。
只是后来,随着一年一年寻找萧景不成,他又开始犹豫了。
皇室之中,只有他跟老七是先帝血脉,自己身子又不成器,一旦把老七除去,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这绍家的江山,势必会落于外人之手,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因此这些年来,他对老七既有打压,避免他气焰过于嚣张,又有磨砺,生怕自己走了,老七撑不起这家国基业,只能将他既当做对手又当半个继承人去对待,如此复杂的态度,令他实在苦不堪言。
时间久了,不免产生自我怀疑,他这些年为了皇权苦苦挣扎到底有何意义?
苏小酒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很明显,若非萧景及时回来认亲,这皇位对绍帝来说,俨然成了烫手的山芋。
绍帝吐露心声,多年来压在心上的重石落下,终于能轻松的舒一口气,看向萧景道:“是父皇对不起你,当年一念之差,形成如今这局面,父皇已经老了,今后这些重担,只能压在你的身上……不过你放心,父皇既能制衡老七多年,就能制衡他更久,只要还剩一口气在,父皇必定鼎力支持你!”
这次萧景也无法再推辞,只是看向苏小酒的目光充满歉意。
接下这重担,便意味着今后的人生都要困于这方寸之间,她会开心吗?
苏小酒坚定的握住他的手,笑道:“不管做皇帝还是乞丐,我都陪着你!而且做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次日,绍帝颁下立储圣旨,将绍崇显打个措手不及,茶杯都捏烂了几盏。
当然,比起立绍影为太子,另一个消息更是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那个病秧子,竟当真认下了绍影与怀瑾郡主的婚事?!
狄太妃原本正悠闲的插花,对她来说,这两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根本无伤大雅,甚至还有大大的好处。
见儿子气急败坏,嗔道:“本宫就这么几盏像样的茶杯,都被你个败家子摔坏了!事已至此,你生气有什么用?有这发脾气的工夫,都不如赶紧给自己挑个正妃,早点让本宫抱上大胖孙子!”
绍崇显心烦意乱,他开始怀疑,绍帝当时不同意他的联姻请求,就是为了把苏小酒留给绍影?
这病秧子果然没什么好心眼!
就为不遂他的愿,不惜让儿子错失与权臣结盟的机会?
还是说,因为那孽种是大渊皇帝的外甥,联姻后便可亲上加亲,得到大渊的支持?
以那病秧子的老谋深算,八成还是后者居多。
皇位争的艰难,如今连女人都被抢了,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么窝火!
听到狄太妃的话,不免更加烦躁:“有什么好定的,左右就那么几个权臣,有闺女又及笄的不过二三,还都是歪瓜裂枣,孩儿看了都嫌寒碜!”
“你这是什么话?娶妻娶贤,样貌有那么重要?再说了,只要能为你助力,登基之后想要什么美人没有?”
“孩儿只想要苏小酒!”
狄太妃将手中的花重重扔在地上,怒道:“她是有三头六臂?先惹得你如此神魂颠倒,后脚又另嫁他人,如此水性杨花,便是娶回来又有什么好处?!”
“她一定是被逼的!”
狄太妃冷笑:“你又怎知她是被逼的?”
绍崇显语塞,他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气疯了,想起当日苏小酒曾经默认过,早就有了心上人,难不成说的就是绍影?
相处那几日,他自问已经彻底摸透了苏小酒的性子,若她不愿,只怕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绝不会妥协。
大渊那边早已经下过赐婚圣旨,她依然愿意随绍影一同来南夏,很明显,她对这门亲事,是自愿的……
想通这些,绍崇显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疯狂叫嚣起来,绍影啊绍影,你当真天生是我的克星,看来本王,是非杀你不可了!
他愤然起身,从玦鹰手中抢过佩剑就往外走。
“你往哪去?”
见他如此冲动,狄太妃预感大事不妙,忙拉住他道:“你要做什么?该不是要去找绍影算账?”
那绍影可是在元和帝身前做了多年的侍卫统领,武功高强,若论拳脚,儿子哪里是对手?
绍崇显没有否认,直接道:“敢跟本王抢女人,不弄死他不足以平息心头之愤!”
“你疯了?”
狄太妃扯住他一条胳膊,对玦鹰道:“还不把你主子拦下?!”
“你敢!”
玦鹰默默低下头,他不敢。
“废物!”
狄太妃气极,只能朝着门外喊道:“来人,把王爷给我摁住!”
有几个壮实的太监鱼贯而入,不顾绍崇显的挣扎,将他死死摁在了椅子里。
“你们想死吗?还不将本王放开!”
太监们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铁钳般的手更是纹丝未动。
这几人身上都有功夫,绍崇显挣脱不得,只觉自己跟废人没什么二般,不由悲从心来,便慢慢放弃了抵抗。
抬头,充满血丝的目光中带了颓然与绝望,盯着他们道:“你们这些阉狗,也在笑话本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