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的信是随着段承泽的信笺一起到的。
跟十七的怨念不同,段承泽中心思想就两个:你结婚也不提前打招呼,害的舅舅没来的及准备嫁妆,时间又太仓促舅舅赶不过去,只好给你捎来两千万的银子喜欢什么自己买吧。
再就是没想到他当初看走了眼,半年不见姓萧的小子竟咸鱼大翻身,转身成为一国太子,看在他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舅舅再送你们一份大礼,瑞丰钱庄的南夏分号。
通篇信笺字数不多,洋洋洒洒字里行间皆明晃晃的表达了“你舅我老有钱了你使劲花别客气”。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你舅妈怀三胎了希望这次是个姑娘。
苏小酒自觉受之有愧,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回礼,想来想去,把自己之前誊写的月嫂手札又抄一遍,便亲自画了图纸,准备打几对小手镯送给未出世的小家伙。
段家不缺钱,所以手镯做的不在贵重,在新颖,而且现在还不知宝宝性别,她便捡着男孩女孩的样式都画了几种。
南夏皇宫的御花园要比大渊的热闹不少,因为天气暖和,花开的早,种类也多。
这个时节,已经有不少蜜蜂飞蝶环绕其中,苏小酒活动活动手腕,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姹紫嫣红,暖风便带着花香吹到了面上。
起来伸个懒腰,对宫人道:“天气好,咱们出去转转吧,顺便去把吊床换上。”
前几日那秋千坐着不甚舒服,她干脆又让人做了吊床,找个树木葱郁的地方一挂,午睡再好不过。
南夏宫殿的门窗并没换玻璃,待得久了难免压抑,因此只要无事,她都宁愿在园子里游逛。
“娘娘,前面好像是狄太妃在游园,要过去打招呼吗?”
这时节牡丹开的正艳,粉白嫣红,婀娜有致,苏小酒刚要踏进牡丹园的脚,听到这话嗖一下便缩了回来。
身子也矮下去,藏在半人高的牡丹丛后对宫人招手:“蹲下!蹲下!别被她发现了,咱们等她走了再去。”
宫人反应有点慢,傻愣愣的站着,不明白太子妃为何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娘娘是怕太妃会为难您?”
狄太妃名义是尊贵,但说到底太子妃才是将来后宫之主,实在没必要怕成这样。
苏小酒倒也不是怕,不过就是个美貌倾城的妇人,虽有点别的心思,为了儿子也可以理解。
但两人立场不同,人家辈分又大,再加上绍崇显之前给她拉的那些仇恨,狄太妃见了她定没有好脸色,她总不能跟个奶奶辈的人置气吧,所以干脆敬而远之。
她拉着宫人一起蹲下,说的语重心长:“太妃一把年纪,说不得本身就有个头痛脑热,万一见了我一生气,再气出些别的毛病来,你能担待得起吗?”
宫人茫然摇头。
“对呀,我一个新来的,也担待不起,但惹不起咱躲得起,花园这么大,咱们先去其他地方转转。”
奈何事与愿违,她想躲清静,有人却偏偏不放过她。
宫人藏的慢,早就被眼尖的人发现了。
狄太妃之前因为气儿子的荒唐,更恨苏小酒惹得儿子神魂颠倒,因此在她大婚时称病未去观礼。
后来觉得气不过,想着如此可恶的女人,自己怎么着也得亲自会上一会,便专程派人打探了苏小酒的行踪。
听闻她一副粗人野性子,在房里待不住,只要不是阴天下雨,一准要来园子溜达。
这两天她辗转几个地方,可算将人逮着了。
原本她没见过小酒,但后宫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女眷,猛然看到远处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她便猜出了对方身份。
差点葬送了儿子前程的人,便是她的仇人。
仇人见面,那自然是分外眼红。
而且作为小辈,见到自己不第一时间过来请安,竟然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真真是没教养又上不得台面!
狄太妃美眸轻转,吩咐一旁的花绵道:“去,将太子妃请来坐坐。”
花绵是她身边最的脸的宫人之一,生的年轻貌美,心思细腻。
原本狄太妃是打算将她培养出来送给儿子做解语花,因此平日里要比其他宫人都厚待纵容。
她自己生的漂亮,自然也喜欢漂亮的人。
因此有了什么好的布料首饰,赏赐起来也不心疼,为的就是将她打扮的鲜亮些,能拢住儿子的心。
苏小酒正领了一队宫人齐刷刷猫着腰开溜,不成想一双缀了珍珠和粉色络子的精致绣鞋堵在了自己面前。
顺着那绣鞋看去,流光锦织就的石榴裙上,蝶戏花丛绣的活灵活现。
但看衣服的样式和做工,苏小酒还以为是哪家贵女进宫来了,于是客气的笑笑:“还请这位小姐让一下,你挡着我们的路了。”
她出门只带了四个宫人,除了从大渊来的两个,另外两人也刚进宫不久,并不认得花绵。
花绵听到小姐二字眼中飞过一丝得意,待看清苏小酒又瘦又小,浑身不见二两肉,心中得意更盛,
她近身侍候狄太妃,对七王爷喜欢苏小酒的事一清二楚,之前她曾设想过无数遍,这位媚惑住王爷的太子妃会是何等绝色,如今得见,也不过尔尔。
除了一张脸,该有的地方通通没有,想着宫中传出的消息,太子大婚当晚并未圆房,想来是对着太子妃一身排骨没有兴致,这才找了别的由头堵住悠悠众口吧!
故意将引以为傲的双峰挺了挺,花绵语气很是恭谨:“花绵见过太子妃,我们太妃想请太子妃过去叙叙话。”
行的却并非一般宫人的福身礼,而是微微屈膝便迅速站好。
苏小酒挑眉望了她一眼,是狄太妃的人?
打扮的花枝招展,比普通贵女都华丽几分。
此时她蹲在地下往上看,正好看到她身前的汹涌,不禁啧啧两声,好家伙,也就沐昭仪能勉强与之打个平手。
有所不同的是,花绵的紧裹在衣服里面,不似沐昭仪喜欢白花花的露着,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瞧个清楚。
花绵见她一副呆呼呼的表情,以为她被狄太妃的名号吓傻了,心中更轻视几分,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太子妃,我们太妃在等您呢。”
“哦,那就去。”
既然人家有心,她也不能辜负一片美意。
苏小酒淡定起身,拍了拍裙角粘上的草叶,装模作样的往旁边看了一圈:“太妃在哪呢?”
花绵也不戳破,恭恭敬敬的指着她身后的方向道:“回娘娘,就在前面不远。”
说完率先往那方向走去:“花绵为您引路。”
这牡丹园不知是何人设计的,直线距离不过百十米,花丛中间的羊肠曲径却饶了差不多二里路,走了苏小酒一身的汗,真不知刚才花绵怎么过去的。
行至狄太妃身边,她温温顺顺的行了个晚辈礼,笑眯眯道:“好巧啊,太妃娘娘也在赏花吗?”
“不然呢?难不成坐在这喝西北风?”
狄太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说让坐下,而是上下将其打量一番,似笑非笑的看着道:“哀家方才还与宫人们打赌,老远瞧着干巴瘦的小丫头,畏畏缩缩的躲在花丛里,该不是新进宫的小宫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宫人们却非说是太子妃……不想还真是哀家看走了眼。”
你看看,毕竟也是宫斗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就如此沉不住气,上来就夹枪带棒的,把天往死了聊。
好在苏小酒心大,假装没听出她话中讽刺,一撩裙子在狄太妃对面坐下,把桌上的葡萄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捡着珠圆玉润的一颗便扔进了嘴里。
别说,人美,葡萄更美,吃起来甜的齁牙。
“太妃娘娘深居简出,不识得本宫也正常,不过大家都在后宫住着,抬头不见低头也得见,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她说话的同时,也在细细观察对面这个被岁月格外眷顾的女人。
上次匆匆一面,她躲在暗处没能看个清楚,这次两人面对面距离不过三尺,她怎能放过好好欣赏美人的机会?
狄太妃已经不惑之年,看起来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骨子里透出的年轻几乎看不到保养的痕迹,任哪个女人看了都得叹一句天道不公。
上一次如此惊艳还是因为宁如意。
记得徐颖那傻丫头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家后面,怎么都看不够,还被十七给狠狠鄙视了。
苏小酒这走哪都喜欢发呆的毛病总也改不掉,就没注意狄太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作为长辈,看这丫头两眼也就罢了,这人却盯着她看个没完,还有没有规矩?
而且说起话来一股子市井无赖之感,未经允许便又吃又拿,哪里当得太子妃如此贵重的身份?
花绵适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葡萄盘子从苏小酒怀里抽出来,轻轻往狄太妃面前推了推道:“太子妃定是被您的美貌震慑了,还没缓过神呢!”
“呵,那也难怪,大渊女子大都生的壮硕,难有女子该有的娇柔之美,太子妃没见过也属寻常。”
苏小酒根本不屑跟她逞这些口舌之争,又伸长胳膊想去抓葡萄,奈何胳膊有点短,干脆又站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直截了当的开口:“若太妃将本宫叫来,只是为了言语上打压几句,那就恕本宫不能奉陪,本宫锅里还炖着牛肉,再不回去该糊锅底了。”
粗鄙!
狄太妃嫌弃的看她一眼,当了太子妃,竟然还管那柴火堆里的事情,果然天生贱命。
正欲讽刺几句,便听亭子外面有宫人问好:“王爷。”
花绵听到这称呼,身子一紧,赶紧整了整裙摆,又扶了扶头上的金镶白玉莲花发簪,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爷来了,怎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说着就要拿帕子去给他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俨然丈夫回家后殷勤侍候的小媳妇儿。
绍崇显嫌恶的躲了躲,没让她的帕子碰到自己:“本王过来何时需要打招呼了?”
花绵神色一僵,讪讪将手收回去,
苏小酒神色微变,没想到绍崇显也来了,她可没忘大婚那天这人厚颜无耻给自己添堵,气还没消,当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于是便没回头。
狄太妃同样没想到他会来,她早就想找苏小酒麻烦,儿子一直压着不让,这会儿被他瞧见自己跟这臭丫头在一起,说不得回去又要发脾气。
却不想绍崇显根本没进凉亭,而是在外唤道:“母后,时候不早,回去用膳吧,正好儿子有事要同你商量。”
苏小酒见他不是来找麻烦的样子,暗自松口气,趁机起身对着狄太妃福身道:“既然太妃有事要忙,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狄太妃好容易堵到他,却被儿子破坏,暗恨这臭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八成是得了什么风声故意赶来解围的。
更不甘心就这么放她走,忙道:“慢着!”
喊完之后又不知还能说点什么刺挠她一下,闷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偌大的后宫只你我二人,你平日无事,便到琼英殿来陪哀家聊天解闷。”
用的是命令的口气,苏小酒就纳了闷了,咱俩有啥好聊的?
不过转而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今天当着绍崇显的面,她没能难为到自己,这是准备秋后算账呢。
论起来她是做小辈的,即便对方不是正经的老婆婆,既然发了话,她一口回绝总是显得礼数不周。
正在心里组织语言,琢磨着怎么才能委婉些推辞,便听绍崇显道:“父皇在皇陵也寂寞的很,母妃没事怎么不多去陪他说说话?”
狄太妃脸都绿了,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皇陵里那么多殉葬妃嫔,他哪里会寂寞了?”
绍崇显理理袖子:“那琼英殿里那么多宫人内侍,母妃又怎会寂寞?”
漂亮!
苏小酒恨不得转身给他一个赞。
狄太妃简直被气得脑仁儿疼,找个逆子,当着一个外人,尤其是这丫头,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这下她无比确定,臭小子就是为了苏小酒过来的,看向她的眼神不免更加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