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面目说不出的阴沉。
这事,太大了。
乃至于将会影响整个朝堂!
最主要的是,他这个君王兢兢业业,勤恳有加,励志当个贤明的皇帝。
可眼下,竟是出了这等乱子。
若是处置不当,稍有差池,前面十多年的努力,十多年来的好名声,极有可能被抹上污点啊。
“几位爱卿,也看看吧。”
暗暗沉了口气,弘治皇帝将奏折传下。
很快,整个内阁彻底寂静下来。
原本,大家伙正优哉游哉的期待此番会试的结果呢,然后……出事了!
六部九卿皆是沉默以对,略微闷着头,面目也严峻了许多。
而三位阁老则都深深皱眉。
有些麻烦了啊!
此一刻,皇榜已然放出,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这人人皆知的档口,会试,竟有泄题一事出现,如何处置?
收回皇榜,严格调查?
那整个朝廷以及天家的颜面也就丢干净了。
偌大朝廷,竟在关乎万千读书人命运的事情上,出了这么大纰漏,那是严重的渎职啊。
而若装作没看到呢?
既有风声气,而且十分的眼中,朝堂之间又岂能没有表示?
下侧,李东阳捋了捋胡子,平静道:“陛下,臣以为,那户科给事中-华昶断不会无的放矢。”
“他既然弹劾礼部右侍郎程敏政以及那徐经,定是闻到了一些风声。”
“故,臣以为,此事应严查、严惩不贷。”
态度很明确。
得查!
刘健与谢迁相视一眼,皆是跟着点头道:“臣等以为如是。”
弘治皇帝默不作声,沉思许久之后,他冲着旁边的萧敬示意。
“去传牟斌!”
众人会意。
此番,肯定要查了。
而今陛下贤明,很少这般直接动用锦衣卫的。
一旦动了,那便是要“严查”了。
而此刻,宁府。
在睡了一个回笼觉之后,宁远便准备去西山,刚打开门,门外便出现了几个人。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徐经。
“呀,宁大人,早上好呀!”徐经春光满面,得意无限。
宁远斜眼看了看。
能让徐经如此得意,怕也只有一件事了。
高中了,榜上有名呗?
他不由得失笑,顺口道:“本公子倒是很好,就怕你徐经,不大好啊!”
“不,不不!”
徐经忙是摆手:“吾,好的很,非但好,还特别好,这辈子就没这么好过,好极了!”
他居高临下,哼笑出来:“宁大人,您,可以瞧不起吾,可是,吾已然用行动证明了自己。”
宁远不以为意:“考的不错?”
“一甲三名!”
徐经一字一顿,十分的骄傲:“宁大人,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宁远面色一紧。
好家伙,竟考了第三?
他也是十分意外,可在这意外之后,更多的,则是冷笑。
你徐经,先前的乡试之中,平平无奇,此番会试一举第三,这若是不被人怀疑,才怪了!
徐经见宁远仿佛吃惊的样子,更为得意。
却缓缓道:“您可知道,这三年一度的科举,有多少考生吗?数百万!”
“此番,我徐经,于百万人之中,考得第三,力压百万人!”
“您,行吗?”
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冷漠而高傲。
宁远却是噗的一下笑了出来:“所以,你来找本公子,是为了炫耀来着?”
徐经点头:“对,便是炫耀,又如何?”
“先前,你宁远,何等的瞧不起我,甚至一度阻止我科举。”
“现在,我榜上有名,我,有真才实学。”
“所以,劳烦以后,繁昌伯大人,请您收起那副恶心的嘴脸吧!”
说罢,转身过去,迈着王八般的步伐,正要离开。
宁远呵呵一笑,朗声道:“徐经,你,摊上大事了!”
徐经扭头过来,冲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
“闭上你的乌鸦嘴,今日,乃是老子大喜之日,再敢诅咒,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话音刚刚落下,周围豁然有十数名锦衣卫冲了过来。
诸多锦衣卫不由分说,直接将徐经那几名书童拿下。
跟着,牟斌上前一步,冷声道:“你,就是徐经?”
徐经暗暗惊心,赔笑道:“不错,这位大人,学生乃是……”
“拿下!”
牟斌一声令下,两名锦衣卫顿时扣住了徐经。
徐经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这锦衣卫,正是来抓自己啊!
这……犯事了啊!
被繁昌伯那张臭嘴,说中了啊!
他正要解释什么,只是牟斌根本不听,一挥手,连点六名书童在内,直接押着向诏狱的方向走去。
后方,宁远撇了撇嘴,喃喃有声。
“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首啊!”
这徐经,大抵完蛋了。
即便不死,此生也再无科举、入仕的希望了。
当然,说到底,徐经好与不好,与他宁远干系不大。
说不得此番过后,徐经回到江南老家,潜心琢磨……造孩子,或者督促子孙造孩子呢。
徐经被抓了。
本热闹至极的京城,忽而平静了几分。
这……怎么回事啊?
会试第三,不出意外,日后甚至有封侯拜相的可能,最少来说,入朝为官是稳了。
怎么……说抓就抓啊?
许多人开始打探消息,只是朝堂之间的文武百官对此,俱是三缄其口。
很快,民间便多了一个猜测般传闻。
徐经,极有可能涉及会试舞弊了。
而在西山,唐寅也得到了消息,中了会员本自喜不已的他,登时怔住。
徐经,乃是他的好友,出手阔绰大方,先前,没少资助他。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自是焦急不已。
可在焦急之外,他也是心惊不已。
徐经科举舞弊,这事,与那礼部的程敏政大人有关。
问题的根本,在于徐经拜访过程敏政大人,而程敏政大人是此番会试的考官,这……
“若非公子将我抓来西山,我是否会去拜会程敏政大人呢?”
唐寅喃喃着,不知觉间,背脊一阵发凉。
他很清楚,假若没有来西山,他,定然会跟徐经同去拜会那程敏政大人。
因为这是不成型的规矩。
进京赶考,拜会在朝为官的同乡,本理所当然,因为许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如同拜山,在京城有了依附,以后在朝为官也吃得开些。
可现在回头想来,假若他与徐经共同拜会了程敏政大人……岂不是……也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