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宁远赶至内阁。
他见皇帝陛下在内的几人皆是面色惨淡,略微有些……心虚。
这下算是彻底将大半的百官给坑惨了啊!
招人嫉恨。
他故作淡然的样子,见了礼,顺势道:“陛下可是因那交易所之事召臣过来?”
弘治皇帝点头:“你怎么看,说说。”
宁远思考一般的沉吟起来。
半天后,他缓缓道:“陛下,若说到底,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只顾着赚钱,忘记了其中风险,您想想,先前卖出后没有再行买入之人,岂不就是赚了?这是交易,有亏有赚,很正常。”
一番话,抛开结果看本质。
道理很简单!
你不去买,又怎么会亏钱呢?
有人亏钱,也有人赚了钱。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三位阁老闻言,皆是面色怪异。
就是这么回事,一切都是贪心作怪啊!
再转头想来,这事……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跟着,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觉间,紧张的情绪皆是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幸好自家人没买啊。
这要是参与其中,怕不是要亏个底朝天。
放松下来,刘健微微皱眉:“只是,这价格雪崩的如此严重,那些亏损之人怕不是要闹事,朝廷这边是不是考虑增强巡卫?”
“他们,凭什么理由闹事?”
宁远反问:“可是自己贪心惹了祸?还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们?”
他的态度很坚决。
按理来说,这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
其根本在于朝廷没有经济方面的律法,他宁远售卖铺子没有错,杨慎负责组织炒作,本质是交易,也没有触犯律法。
至于那些亏损之人,完全是自愿的,没人拿刀枪逼着他们买,自己亏损,能怨得了谁?
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这事若是换做后世,如他这般暗箱操作,唯一的办法怕也只能是潜逃国外了,然后时不时的放出消息,明日回国。
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世上好像总有些人,人傻钱多,殊不知,他们才是聪明人,懂的抓住时机,抓住第二棒,一旦成功,便可获利颇丰。
此一番的炒作中,那些亏损者之所以上钩,就是因为他们自以为自己是第二棒……却爆了雷!
“朕倒也觉得那些人不敢闹事。”
弘治皇帝开口:“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若敢闹事,当以手段镇压之。”
顿了顿,他又皱眉:“说来,这炒作事宜,竟是这般可怕,涉及数百万两银子,驸马,你来说说,此事可避免吗?”
三位阁老也看了过去。
此一番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是因为朝廷无法插手,无法遏制打击价格暴涨。
那么,此后如何避免此等现象再出现,便成了当下的关键。
“不可避免的。”
宁远摇头:“但却可将诸多事宜纳入朝廷的监管,合法合规的市场,在朝廷监管内可以炒作,严行禁制私人炒作。”
“如此番的铺子交易所,还有先前的米粮交易所,其实可以合并为一个综合性的交易所。”
“凡经过审查的商品,或者是铺子,皆可上市,供百姓们购买。”
“如此,可在最大程度内避免炒作问题。”
他将证券交易所的事宜提了出来。
炒作,必须得正规化,势在必行。
这一次他能炒作,日后别人扯出一个概念,完全可以仿照,极可能造成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而炒作正规化可避免这诸多麻烦,与此同时,也可以为日后各个铺子的融资上市做准备。
莫说其他,当下的通商银行、道路司,还有未来的建设集团,都可以上市。
上市可融资,获取更多的银两,为各个产业的发展提供强有劲的动力。
“如此,便可避免此类事情发生?”刘健问。
“避免是不可能的避免的,但却可以在做大程度上限制炒作。”
宁远说道:“譬如,朝廷可以规定,每日的涨跌不得超过十个点,到达涨跌停位置之时,不允许买,亦或是不允许卖!”
闻言,刘健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
以当下铺子的炒作为例,如果朝廷强行限定每日涨跌额度,价格也就不会那般疯涨,也不会在短短两刻钟内直接雪崩,拦腰斩断。
“那么,此番的暴跌,是否还……有救呢?”谢迁忧心的问。
呀!
宁远暗自一喜。
这个问题,终于是问了出来。
再不问……咱可就忍不住自己说出来了。
“有,而且很简单。”
宁远直接道:“谢公是想尽量挽救那些亏损之人吧?直接由朝廷出银子,花高价将他们手里的铺子买来不就是了?”
谢迁:“……”
他眉目一抖。
这是什么鬼主意。
朝廷拿银子补贴那些人的亏损?简直玩笑!
若是涉及三五万两倒还好,问题是这里面涉及的银子太多了,数百万两啊,就算朝廷想救济也没那个实力啊。
“驸马,莫要胡闹。”
这时,弘治皇帝瞪了一眼,不悦似的道:“此一番炒作之后,乱作一团,你可有其他法子啊?”
宁远这才收敛几分,严肃道:“陛下,这里面的根本是银子!”
“要想尽量减少那些人的损失,就得有大量银子进入炒作市场,不断炒作,将价格提高。”
“价格提高了,超过或者接近那些亏损者的本钱,他们便可解套,抽回银子。”
闻言,三位阁老点头。
原来如此。
其中的原理,越想越觉得精妙。
“那么,这大量的银子……自哪里来呢?”弘治皇帝问。
“而今看来,唯一的办法便是教天下富绅都参与进来,他们手里有银子,却各自私藏着,无法消费,这又涉及到了银子的流通问题,干系天下经济。”
宁远侃侃而谈,将问题放大。
事实也是如此。
银子的流通一直都是大问题,大家都把银子藏在手里不花,经济也就死了。
三位阁老闻言,皆是暗暗皱眉。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其中却隐藏着一个大问题。
“怕是不妥吧?”
弘治皇帝略作思考后,否定道:“令天下乡绅来京城买铺子,士人经商,这不是乱了套了吗?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三位阁老暗暗点头。
没错,户籍制度的存在,是为了保证天下安稳的,不可乱改。
换而言之,士农工商,这规矩一改,岂不是意味着农工商与他们士人平起平坐了?
宁远见状,只得无奈叹息:“那便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亏损者送死……却也正常,毕竟是自愿的买卖,盈亏自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