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徐黼心思一阵沉重。
事情的发展,已是超乎预料。
完全想不到啊!
这华亭最大的世家、乡绅,如此回避他这个父母官,大概便意味着可能整个华亭的世家、乡绅都会如此。
那么,有着这诸多乡绅的压制,诸多学子与百姓再想闹事,可能就闹不起来了!
“怎会如此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知县徐黼愁眉苦脸,又等待片刻后,见那何家家主何虹不会出来,便也只得去找他乡绅。
结果……大概相同。
诸多世家、望族的态度,几乎一致,都借口有事,不方便见。
“他们要做什么?”
徐黼愠怒,不得已,也只好返回县衙。
刚走到县衙门口,突然有衙役来报:“大人,前两日,那巡按使乔燃邀请了数名世家去田野间赴宴!”
“哦?”
徐黼微微诧异。
那巡按使乔燃可是繁昌侯宁远一脉的人,他邀请诸多乡绅,那……肯定没什么好事啊!
可如果只是赴宴的话,那诸多世家、乡绅也不必如此惧怕吧?
“有事啊!”
徐黼愁眉不展,实在是看不透了。
正常而言,那宁远与诸多世家、乡绅可是对立的!
就是这样的两个存在,诸多世家竟是转过头来帮助宁远?
有病吧!
“哦?赴宴?”
得知消息后,王恕也是暗暗皱眉,琢磨许久后,最终只得归为一声叹息。
这事,是真的麻烦了!
能教那诸多世家反叛,转过头来为那小子做事,这里面,显然问题不小。
“看来,我等……要输了啊!”王恕喃喃着,一瞬间仿佛老了数岁一样。
这事,若说来,着实令人惊心。
可回头来看,却是被那小子抓住了重点。
诸多世家、乡绅!
看的太准了!
这等眼光,着实可怕!
“老了,终究是老了,日后……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王恕很是无奈。
是真的没办法了!
归根结底,那所谓的大势,到头来,还是要靠着诸多乡绅支持的。
而今那诸多世家、乡绅都跑宁远一边去了,再想闹,也就闹不起来了!
大势将去!
“散了吧,老夫……出去走走!”王恕摆了摆手,一阵无力。
也是此间,鸿运大酒楼。
面对去而复返的弘治皇帝等人,寿宁侯张鹤龄十分的拘谨。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心底却明镜似的,这华亭县,甚至包括整个松江府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大规模暴乱事宜,一切,皆是为了针对宁远的。
好不容易将宁远给送走……这小子却又跑了回来。
那也就意味着……麻烦仍旧在。
当然,这其中,唯一令人想不通的是便是那诸多学子、百姓本闹的欢,怎地就突然不闹了呢?
“报!”
这时,有探子归来:“竟调查,诸多学子与百姓之所以平静下去,是因为……那诸多世家、乡绅插手了!”
世家、乡绅吗?
闻言,弘治皇帝微微皱眉,心底却如惊涛骇浪似的,醍醐灌顶,骤然反应过来。
好小子,这一招,堪称是釜底抽薪啊!
够狠!
要知道,先前,许多人几乎都是将视线放在闹事者上面,朝堂那边有大员暗中支持,再加上诸多学子与百姓疯狂闹事,面对此等事宜,朝廷已是捉襟见肘,几乎没有办法。
这小子呢?
却是直接跳出了大的框架,精准的痛击问题的根源!
那就是诸多世家与乡绅!
表面上,这些人面对学子与百姓闹事无动于衷,可实际上,真正主导此一番事宜的,便是这些人。
就说那些百姓。
好似是因为某一些言论闹事的,看根本问题呢?
还不是那诸多乡绅根本没有管制?
这偌大的华亭,数十万百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背靠诸多世家、乡绅活着的,等于是掌控了百姓们的口粮。
如此重要的角色大加放纵百姓,结果,可想而知。
“那……”
弘治皇帝犹豫了一下:“你是如何说服那诸多世家、乡绅的呢?”
宁远想了想,倒也懒得隐瞒,干脆道:“土地投献!”
“哦……”
弘治皇帝恍然大悟!
是了!
土地投献,是这些世家、乡绅的软肋啊!
可能这等事情在大明并不少见,但一旦认真纠察起来,那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所以,这小子将这样的大帽子扣上去,那诸多世家、乡绅可能想不低头都难。
“简单直接,蛇打七寸!”
弘治皇帝不住的点头,越想越是觉得精妙。
这事,跳出来看,可能很简单,但在先前,许多人却是完全忽略了这层关系。
因为在先前,更多人的都在想如何解决学子与百姓闹事,浑然忘却了此一点。
“报!”
也是此时,有探子走来:“大人,外面有一老者,自称王恕,求见!”
“哦?”
旁边,宁远看了看,却是望向了弘治皇帝。
“叫进来吧!”弘治皇帝随口道。
王恕是老臣了,耄耋之年,能猜到他这个君王在此并不意外。
很快,须发皆白的王恕进入房间,二话不说,当即叩拜下去:“罪民王恕,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侧的弘治皇帝稳坐着,沉声道:“你自称罪民,何罪之有啊?”
王恕慷慨果决道:“罪民疑有祸乱江山之嫌,当斩!”
弘治皇帝笑了:“这事且不提,你这年岁也不小了,跑来松江府这边,掺和那些屁事,不累吗?起来吧,赐座!”
王恕却仍旧坚持:“罪民请死!”
弘治皇帝侧目:“你想死,没那么容易的!”
严格来说,此事哪里止王恕一人站出来,这背后说不得有多少朝廷大员呢。
真要处置的话,当斩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话又说回来,无论是站出来的王恕还是背后的人,都不能动。
这是宁远与诸多朝廷大员的争执。
先前宁远弱势的时候,他准备力保,现在华亭县闹事等事宜大抵解决了,他也只能尽力偏向那诸多大员。
这是制衡之术。
再者,这王恕固然罪责不小,可真若是处置了,定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在那诸多读书人看来,王恕之死,岂不就是为了儒家发声?
这样的人因此被惩治,那诸多读书人又岂会消停?
所以,总的来看,王恕极可能是想用一死,换取更大的声势!
“爱卿不必着急!”
弘治皇帝缓缓道:“这华亭才刚刚安稳,却又不知这天下将会怎样,咱们,一起看看,顺带着,也将此事上报朝廷,教他们乐呵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