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第四十七章
“思思,我不能没有你。”
易淮川覆在梁思思耳边吐出的这句话,低沉沙哑,带着滚烫的温度。
不只是他呼出的气息,连他的身体都是滚烫的,非正常温度。
说完这句,他就栽在她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她身上,但箍着她的手却未松开,依然很紧。
“易淮川。”
梁思思喊他的名字,“你是不是在发烧?
!”
回应她的,只有肩膀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梁思思将手中的垃圾扔在地上,叹了口气。
她都不知道遇到的叫什么事——
哪有谁不能没有谁的,曾经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不能没有易淮川,所以整整四年都不愿意离开他。
她彻底死心的那个晚上,从军疗院一路走到苏曼曼家,吹了风感冒了,也是第一时间吃药才去睡觉。
易淮川倒好,像个任性的小孩子,难过了就作践自己。
“易淮川!”
她又喊了他一声。
依旧没有回声,倒是他挂在她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多。
梁思思无奈,试图掰开他扣在她腰上的手,最后发现哪怕他发热昏迷,力气也比她大。
她放弃,想拿出手机拨打120,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出来,手机没带。
易淮川太重了,梁思思有点支撑不住,无奈,她只能伸手去易淮川大衣口袋里拿他的手机。
这次倒是很顺利,只是易淮川的手机设置了密码。
他们在一起四年,从未相互翻过手机,她也根本不知他的密码是什么。
梁思思呼了口气,调整好心情,按了他的生日,提示错误。
他想了想,又输入了爷爷的生日,依然错误。
易氏到他手上的日子,还是错误。
梁思思盯着那个九宫格,脑海里闪过一串数字,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但手还是快一步输入了进去。
手机解开了。
梁思思怔了一瞬,因为她输入的是971112。
她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
她不知易淮川是何时将她的生日设置成私人密码的,这与她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更让她吃惊的是,手机解开后的页面居然是微信,易淮川与她的聊天页面。
上面一整排都是她当初发的那句话——今晚回来吗?
看到这些,梁思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那些时光已经走远了,但是再想起,她还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卑微。
她正准备切通讯录,却赫然发现信息发送框并非空白,而输入了三个字。
只是这三个字,没发送,所以她也不可能收到。
——对不起。
梁思思闭了闭眼,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骄傲矜贵如易淮川,即便是跟她道个歉,肯定也要挣扎酝酿很久。
他最开始一定是想发信息道歉的,只是最终不知为何,她来到她家外面想要亲口表达。
却又开不了那个口,于是就这样在外面站了一整夜。
还真是出息!
恍惚了一瞬,梁思思很快回神,立刻拨打了120,交代完事情,她又从通讯录里调出沈昊军的号码,拨出去。
“易总。”
沈昊军恭敬的声音传来。
梁思思无意跟他说那么多,言简意赅地交代:“易淮川在我家门口晕倒了,应该是发高烧导致的,120我已经打了,南城第一人民医院,你最好安排人过去照顾他。”
“思思小姐。”
沈昊军语气匆忙,“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易总,我马上过去。”
“我不会去的,你在那边等着就行。”
梁思思果断拒绝。
沈昊军却不死心:“思思小姐,易总现在情况很危险,拜托您一定送他到医院,感谢。”
梁思思别开头,再次试图推开易淮川,却发现依然无能为力。
心里本就火大,再听沈昊军的说辞,更烦。
易淮川这算什么,赶鸭子上架还是打道德牌?
他一向如此,什么都闷在心里,说一句话就像要他的命,明明昨晚就可以跟她说清楚的事,非要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到底是惩罚他自己,还是折磨她呢?
!
“能在屋外面站一晚上没事,不至于救护车来的路上就没命了!”
许是气急,梁思思撂下这句话,就将电话挂断扔进易淮川的口袋了。
易淮川是临近中午才醒过来的。
睁开眼,只觉得哪都疼,尤其是头,像是要裂开似的。
沈昊军见他睁眼,赶紧走至病床前,低声询问:“易总,您还有哪不舒服?”
易淮川抬手,想捏一下眉心,却发现手上插着吊针,于是作罢,又将手放回原处,道:“我没事。”
话虽这样说,沈昊军却不放心,按响床头的呼叫铃,等医生过来确认。
易淮川挣扎着起来,沈昊军赶紧帮他把病床摇至舒服的高度。
易淮川环顾病房一周,眼神黯了黯,问:“她走了?”
因为病着,他的声音很虚弱,干涩暗哑。
沈昊军给他倒了杯温水,抿了抿唇,没回答。
易淮川接水的手一顿,看向沈昊军:“她没来。”
不是问句,是猜到事实的陈述。
沈昊军不可能骗易淮川,只安慰他:“那会太早了,思思小姐还穿着睡衣呢,不方便。”
易淮川接过水,垂下头去,自嘲一笑。
温水的热量透过他的手掌慢慢传至身体,可他还是觉得冷,彻骨的寒,冻得他身上哪里都疼。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
从小到大,他身体一直很好,连小感冒都很少有。
可能是病毒无法排解,他每过两年会有一次重感冒,很严重的发热,退热处理不到位的话,偶尔会直接昏迷。
他跟梁思思订婚后的第一年,有过一次。
那时梁思思吓坏了,陪着他在医院待了一整夜。
他醒的时候,她双眼红着,盯着他,慌张害怕,脸上全是泪痕。
他的身体,他自然知道,安慰她:“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许是情绪崩到顶点,梁思思第一次没听话,哭着看着他,反驳道:“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晚,梁思思根本没合眼,虽然他吊着针呢,她还是不厌其烦帮他做物理降温。
不知道是不是手中的水温度太烫了,易淮川觉得心也被烫了下。
那时,梁思思有多爱他呢,应该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全部付诸给他吧。
现在呢?
她连送他到医院都不愿意了。
当初再爱,现在也……真的不在意他了。
心又开始痛了,如凌晨那会一样,像是要炸裂开。
易淮川闭上眼,靠在病床上,想要缓解这种陌生的痛感。
“易总,房子都给您安排好了,您怎么在外面站了一夜?”
沈昊军见他心情不好,换了个话题。
闻言,易淮川倏地睁眼,语气微微急切,问:“是她告诉你的?”
所以到底,思思还是心疼他的,不然怎么会特意强调这件事。
沈昊军一时哑然。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他不说话,易淮川眼里的炙热冷下去,像节日里绽放在夜空的烟花,刚炸开时多亮,熄灭时就有多黯然。
“说,她的原话。”
他沉沉发声。
哪怕是冰冷的刀子,他也受着,他想知道她跟自己的一切。
那是唯一能缔结他们联系的东西了。
沈昊军顿了顿,低着头复述了原话,只是没了梁思思那股气劲,说得很平缓,像是刻意照顾易淮川的情绪。
“能在屋外面站一晚上没事,不至于救护车来的路上就没命了!”
哪怕没了原话的语气,光内容依然让人觉得绝情与冷血。
“噗呲——”
冷刀子插进了易淮川的心里。
易淮川蜷了蜷手,像是疼得受不住才出现的生理反应。
“易总,思思小姐也是在气头上,您别生气。”
沈昊军安慰。
易淮川轻笑一声。
生气?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是他不珍惜,终于将整夜照顾他的女孩推远了,换来了连送都不愿送他来医院的梁思思。
这份区别对待,就该他受着、记着。
不然他永远不知道,那个女孩曾经对他有多好!
易淮川自残似的深刻反省时,手机忽然响起。
有一瞬间,他眼睛亮了下,但很快又灭了,因为他知道他期待的人不会来,电话也不会。
沈昊军将他的手机递过来,看到来电提醒,他有种果然如此的失落感。
是沈之翰。
易淮川没接,直接挂断了。
沈之翰跟以往一样,极大地发挥了他锲而不舍的精神,一遍一遍重复拨打,终于让易淮川烦了。
他将手机扔在床上,按了免提键。
实在是,他不想错过梁思思的电话,哪怕这种概率只有千分之一,否则他早关机了。
“淮川,是我。”
沈之翰的声音在病房响起,很着急也很颓败的样子,“你能不能把思思号码发给我,我想跟她道个歉。”
沈之翰喊她思思?
!
他凭什么。
“不需要!”
易淮川冷淡地拒绝。
梁思思都不需要他的道歉,稀罕沈之翰的?
“淮川,求你了,把号码给我吧,我要为当初对她做的不好的事道歉!”
沈之翰像是实在没办法,态度放得很低,语气也很诚恳。
“你真的想道歉,告诉我梁心恬的行踪。”
沈之翰愣了下,回:“我跟她不在一起啊,她来米国后,说去见一个朋友就走了。”
易淮川什么都未说,只冷笑一声。
就沈之翰对梁心恬的维护劲,能放心他的好妹妹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家瞎逛?
!
沈之翰那头沉默了会,语气有些虚,像是遮遮掩掩后才坦白:“我一到机场就被我爸抓回来了,真不知道她去哪了。
淮川,你把思思号码发我一下……”
他后面还想怎么哀求,易淮川没听,干脆利落结束了这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