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塞酒给徐蔓的人是一组的齐飞,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他在做完这些后还嫌不够,又大着舌头嚷嚷了一句:“我还真就不信了,徐……徐蔓你上,务必让秦队把这瓶酒给干了,要不然……要不然你就替他喝了!”
气氛出现一秒的沉默,接着就是沸腾,像是香槟在剧烈摇晃后喷出的一瞬间,众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格外亢奋,热烈的喧闹声几乎要把餐厅的天花板给掀翻了。
“对对对!让秦队喝!让他喝!”
“给秦队!快让他喝!”
“是啊,快给秦队喝下,要不然你就得自己把这瓶酒给吹了。”
“诶?这主意不错,咱们还没见过你喝酒呢,要不你干了?我陪你干!”
“滚一边去,还是让秦队喝,咱大家伙就想看秦队喝酒,是不是啊各位?……”
“没错,自己喝或者给秦队喝,你选一个吧,强烈推荐你选择后者……”
附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徐蔓应接不暇,只能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的酒瓶放也不是,握也不是,不等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深,一只手就忽然从后面拍上了她的肩膀,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赵佳,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隔壁桌的沙发,越过了靠背来拍她,冲她举起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酒杯。“说起来,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在一块喝过呢。怎么样,拼一杯?”
徐蔓连忙摇头笑了笑,说道:“我不喝酒的。”
“没事,就一杯,不会怎么样的。”赵佳先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朝她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和她说,“你把这酒开了,意思意思喝个一杯,剩下的我来干掉,要不然这群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意思意思……喝个一杯?
徐蔓被这量词给惊到了,原来队里都是一群藏龙卧虎的不倒酒神吗?
她连喝一口都做不到,还喝一杯,真是要了命了。
“我真的不行。”她诚恳地对赵佳解释,“医生说我容易过敏,最好不要沾酒。”
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把她这话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老道地“哎~”了一声:“医生都是骗人的,忽悠你呢。你吃的菜里面不放黄酒?酒心巧克力里面不放酒?就是蛋黄派都含有酒精呢,喝多了也算醉驾。真要一点酒都不能沾,这日子还怎么过,都是夸张说法,喝一点没事的。”
“对对对,而且你也说了,医生的话是最好不要沾,没说你一点也不能沾。”朱桌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遭乱着头发和衣襟,一幅从被灌酒地狱里逃出的模样,“这么跟你说吧,医生如果没有特指,一般说戒酒指的就是白酒这种度数高的,像啤酒这种功能性饮料不在范围内,你不喝最好,但喝了也没事,别太紧张。”
“是啊,徐蔓你是新人,这第一杯酒肯定是要喝的,也不要你满上,就喝半杯就行,算是给我们大家一个面子。”
“没错,怎么说你都来队里一个月了,第一次参加这种聚餐活动,不喝一杯说不过去啊,是不是?”
话题的中心逐渐转移,不知道是酒后忘性大,还是觉得劝新人喝酒比灌队长的酒要容易,不少人放弃了让徐蔓递酒给秦深的想法,转而怂恿她自己开瓶喝下。
徐蔓试图说明自己不是在找借口,而是真的体质易敏不能喝酒,然而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把她的话像是拍沙子一样淹没在最底下,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我真的——”
就在她感到百口难辩、甚至有一点欲哭无泪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她掌心里抽走了酒瓶,碰的一声砸到桌子上。
起哄声戛然而止。
秦深压着瓶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灌新人的酒,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大学女生,你们这群人还像点样吗?”
气压陡然降低,众人全部闭嘴噤声,没有谁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寂静了几秒后,有人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是差点被灌趴下的李市杰。
气氛稍微松动了一点,赵佳趁着这个机会收回拍在徐蔓肩上的手,一边把手里的酒杯藏在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秦队,我们就是——”
秦深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想让我喝酒是吧?”他拍开李市杰的手,拿过被后者压在手底下的开瓶器,撬开瓶盖,抬头环视了众人一圈,“谁要这么做的?都过来,我跟你们喝!”
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响应。
朱桌胆子大,讨好地冲他笑了一声:“秦队,还是别了吧,等会儿你还要开车回家呢。”
“我走回去。”秦深说,“没人来?那就你吧,齐飞。”他看向最先起这个头的齐飞,“不是要让我对瓶吹吗?怎么现在有机会了,反倒不出声了?过来!”
齐飞一开始是站在比较里面的,所以才能把酒塞给徐蔓,等气氛被炒热,众人都high上了,他就被挤到了外围,想挤回去没成功,本来还有点懊恼,后来见势不好,懊恼就立马变成了庆幸,觉得不用直面自家队长的威压真是太幸运了,没想到还没乐上几秒,就被秦深给直接点了名,原先堵在他前面的人也一个个往边上挪开,给他腾出一条路,顿时就蔫了。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这,秦队,我……我刚刚那不是——”
秦深没什么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谁拿瓶啤酒过来开给他,拿的人就不用接着喝了。”
李市杰本来趴在桌上装死,一听到他这句话,立马和根弹簧一样跳起来,从人群里抢了瓶酒,殷勤地打开献给了他:“给,秦哥。”
“给他。”秦深微抬下巴,示意他把酒给后面的齐飞。
李市杰立刻转身,更换献酒的对象。
齐飞苦着脸,看一眼酒,又看一眼秦深,始终也没敢接。
“看我干什么,喝啊。”秦深勾动唇角,像是在笑,却比他面无表情时还要吓人。
沸腾的海洋被冻成了极冰,周围人低头的低头垂目的垂目,都没了开始时的振奋热烈,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徐蔓,则是带着几分不安地坐在位子上,心里头一阵忐忑。
她很高兴不用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但同时,秦深的举动又让她悬起了心,她不想再自作多情,但在他发怒这件事上,她实在是找不出除自己以外的原因理由。
没错,秦深在生气,即使他在笑着,用和往常无二的口吻说话,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生气,在憋着怒火,勉强才没有发出来。
眼看着气氛就要陷入僵局,徐蔓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来暖下场时,身旁坐着的关水芸却在此时站了起来,用略带厌烦的口吻吐出一句“借过”,就穿过围拢的人群,离开了四人座位。
也正是因为她这个举动,让僵硬的气氛破了冰,张鸿飞从外面挤进来,走到人群最中心,拿过李市杰朝齐飞递去的酒瓶,对秦深笑着举了一下:“好好的聚会,别把它弄僵了,今天可是小李的生日。来,秦队,我敬你一瓶。”
秦深没说什么,拿起酒瓶和他对碰了一下,就仰头喝了起来,徐蔓想要阻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瓶子里气泡咕嘟嘟地冒出一串,伴随着他喉结的吞咽起伏,淡色液体的水平面飞快地下降,很快就见了底。
张鸿飞也是一样,没有停顿,直接一口气干到了底,等两人都喝完了,把空了的酒瓶放到桌上时,不知道是谁拍掌说了一声“好!”,彻底打破了僵局,重新调动起众人的情绪,鼓掌叫好起来。
齐飞也像是受到了鼓励,往前踏出一步,摸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歉:“秦队,对不住,我刚才……是有点昏头了,不该这么做。我——我给你赔罪,干了这一瓶酒!”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啤酒,开了瓶,也没等秦深说些什么,就闷头喝了起来,只不过喝到一半实在不行了,把瓶子撤开缓了好一会儿的气,才重新举起来准备喝光。
“行了。”秦深原本绷着一张脸,对他的话不答也不应,全程无视,此刻见他这幅快要喝吐的模样,终于有了一点情绪反馈,嫌弃地看他一眼,说道,“放下吧,不能喝就别喝,喝进医院了还得我们所有人平摊治疗费,划不来。”
“就是。”李市杰这会儿也活络过来了,或许是觉得经过刚才那么一出,没有人敢再顶风硬灌他酒了,恢复了平常嘚瑟的样子,“你想让我们大家伙都去医院陪你啊?别喝了别喝了,酒量这么差,灌酒还最数你起劲,敢情不是你被逼着喝。活该被教训!”
齐飞没有反驳,嘿嘿笑了两声:“谢谢秦队。”
“别谢我。”秦深依然没有什么好语气,“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事情不发生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下次想灌我酒直接冲着我来,别搞曲线救国那一套,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人家都说会过敏不能喝了,还在那一个劲的劝,喝出事了怎么办?你是准备施展医术救人,还是想以身试法,看看自己会不会蹲局子?”
“以后要再有这种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卷铺盖走人,玩笑也不分个轻重,还当个屁的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