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木收到改革方案后,对刘立海说了一句:“我会认真学习的。不过,我的刘帅,据我所说,任何一场改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呵,你真的要改革,就要做好面临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当然你要是混日子的话,也容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官员到处都是,你也可以学学摆摆样子,渡一层金再回京江市任个局长秘书长之类的,也不错是不是?”
刘立海看着孙小木发过来的这一段话,越发堵了。他不知道孙小木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潜在内心深处不希望听到孙小木说这样的话,他希望从孙小木哪里得到支持,得到力量,得到继续往前冲的勇力,可孙小木的这段话让他有些失望。他缓慢地打了一排字发给了孙小木:“你难道就希望我成为一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官员吗?你难道就认为我下基层锻炼就是为了渡一层金好回京江市升职的吗?”
孙小木发了一个“流汗”的头案给刘立海。刘立海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你到底希望我成为哪类人?”
“我希望你成为哪类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做哪类人。”孙小木发过这一段话后,就消失了。
刘立海盯着孙小木暗下去的头像,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发起了呆。
冷鸿雁没再给刘立海打电话,也没给他发信息,刘立海便知道冷鸿雁又生气了。他回宿舍后,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着手机上记录的号码,手机上的号码是越记越多,可在自己内心深处,特别是在今天这种时刻,想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秦洪和齐强的名字一闪而过,他想找他们喝喝酒,聊聊天,想借酒浇愁,忘掉现实,好打发这个寂寞而又郁闷的夜晚。
刘立海在秦洪和齐强两个人之间犹豫着,找谁呢?秦洪自从把车还给他后,就没再联系。当然由秦洪代付的修车费用,刘立海目前也没能力还钱给他,好在,林县好一点的学校都由秦洪在供应早餐奶,这或多或少也算是对秦洪的补偿吧。这次改革主要是征对教师队伍,关于学校乱收费,强迫学生在校吃早餐等问题,在林县民怨还不是那么强烈,刘立海在这次改革方案中也没有提这些。只是要涉及到人事方面的改革,牵扯到的东西就更多,比单纯整理乱收费等现象要难得多。这些问题刘立海事先想过,只是没有充分的考虑,更没想到他的教育改革方案会引起这么多县级领导的反对。这些问题,找秦洪说,也没啥意思,一个官员和一个生意人,怕是难以达到思想上的共鸣。
思来想去,刘立海想给齐强打电话。一想到齐强,他便想到了若兰,那个让他有一点点心动的女孩,她也是教师,如果听听她的意见,会不会要好一些?他调出了齐强的手机号,正准备打的时候,手机有来信息的提示,他调出信息一看,竟然是孙小木。
孙小木在信息里说:“刘帅,改革方案我学习了,感觉很不错啊。只是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怕是要结合现实。据我所知,在林县能够帮你实现改革方案的人,只有龚道进,你说服了他,你的改革方案就一定可以实现。现在就看你如何说服他,让他力挺你了。希望你做个干实事有良知的官员。祝你好运。”
刘立海拿着手机又呆住了,孙小木的信息既给了无限的勇气,又让他更加惊奇,孙小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还有她怎么知道在林县,龚道进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呢?她肯定了自己的改革方案,是她真的觉得好,还是在安慰他的?这些问题一下子涌到了刘立海的大脑里,他分辩不清楚他到底想弄清楚哪个问题。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问题,刘立海发现,他都异样感激她。这个让他如此挂念的女孩,却总能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用淡淡的几句话引导他走到更广阔的另一端。这种感觉是冷鸿雁给不了,也是她穷尽一生给不起的。只是刘立海在想孙小木的时候,总有愧疚冷鸿雁的感觉。
刘立海被孙小木点醒了。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如果他得不到龚道进的支持,他在林县很难开展工作。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以为他决定要做的事情,龚道进就会不折不扣地支持。现在想想,人家凭什么要支持你?一个还没有开始学走路,就想着要飞跑的人,肯定会摔跟头。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路没走稳,就想跑步前进的人。他目前不是龚道进的女婿,将来也不可能是他的女婿,他凭什么就认定龚道进会支持自己呢?今天的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刘立海放弃了找齐强喝酒的打算,他给龚玥打电话,电话一通,龚玥就问:“又有什么事被难住了?”
刘立海笑了起来,他问龚玥:“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我的刘哥哥,少贫嘴,我太清楚你了,想起来我的时候,肯定就是有事求我爸。”龚玥在另一头也笑了起来。尽管龚玥是一句玩笑话,对于刘立海来说,还是很难过,他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功利。想想龚玥也说得对,如果不是要找龚道进,他什么时候主动给龚玥打过电话?主动关心过她?又主动为她分过忧,解过难?这些刘立海都没有做过。
龚玥见刘立海哪边没反应,就问了一句:“被我说中了?难过了?”
刘立海对着电话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来林县后,越来越爱叹气。这样不好,如果被冷鸿雁听到,肯定又是一顿训斥。他也知道叹气不好,只是叹气之后的那种暂时的轻松和舒服是他想拥有的。他对龚玥说:“小玉,对不起,我这个做哥哥的太不称职了。下次回京江的时候,我带你去京江玩,好不好?”
龚玥一听,在电话里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问刘立海:“玩两天可以不?当然是潮子也去。”刘立海愣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答应了。龚玥一高兴,就对着手机亲了一下,电话另一边的刘立海听到了,脸竟然红了起来,好在龚玥看不到,否则又会被她一顿嘲笑。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八零后,反而像龚玥嘴里所说的五零六零后了。
刘立海静了一下,问龚玥:“你爸在家吗?”
龚玥说:“你来吧,我总有办法让我爸早点回家。”
刘立海开车去了龚玥的家。刚坐下来,龚道进就回来了,显然是龚玥用的法子让龚道进早点回家。龚道进一见刘立海在,就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觉得给我打电话请不动我?”
?刘立海的脸又涨得通红,龚道进真的生气了。刘立海拿如此大的教育改革方案直接上会议室讨论,这是一种很幼稚的做法。按理来说,刘立海还不至如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可刘立海偏偏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就直接把改革方案捅到会场上去了。他那一刻觉得这个男孩眼里根本就没有他,甚至怀疑他和龚玥的感情出现了问题。而刘守望的反对让他有些意外,刘守望一直要求改革,来林县接管县委书记工作的第一天就提出要改革,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刘守望怎么去改革,果然不到一个月,刘守望所有的改革计划全部流产了。但是当刘立海提出教育改革时,刘守望为什么会那么强烈的反对呢?这是他一直没想明白的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是石志林,从来不在林县表态的石志林,今天为什么会那么激情高涨地支持刘立海?这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阴谋?或者是这三个外来和尚在共同唱了一出戏给他看?这些问题,他从开会到现在一直都在想。
龚玥看到了刘立海的尴尬,尽管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她的家里,她是不愿意龚道进这样对待刘立海的。刘立海还没来得及说话,龚玥就撒娇地喊了龚道进一声“爸”。龚道进最怕女儿对他撒娇,龚玥的这声“爸”让他又软了下来,他的声音恢复了在家的祥和,他对刘立海说:“走,我们去书房谈。”
刘立海站了起来,冲龚玥感激地一笑。龚玥在龚道进背后笑着说:“爸,你别老是太严厉,要是把他吓跑了,我可找你算账。”
龚道进被龚玥的话逗得大笑起来,他回头望着龚玥说:“女大还真不留用,还没开始,就合伙整你老爸了!”
龚玥做了一个鬼脸,刘立海虽然表面一直笑着,心里却打着鼓。好在龚道进带头往书房走,他也跟着进了书房。
龚道进让刘立海把书房的门关上,刘立海刚刚坐下来的身子又站起来去关门,他心里也开始紧张,看来改革这件事在龚道进眼里很沉重,至少是他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的事。
刘立海一坐下,龚道进就直接问他:“教育改革方案是谁让你写的?”
刘立海没想到龚道进竟然问这个问题,他低头小声音地说:“我自己。”
龚道进又问刘立海:“谁让你送到县级领导会议上去的?”
刘立海抬起来头,有些不解地望着龚道进,他不明白,龚道进问这些小事干什么?
龚道进没看刘立海,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实话告诉我全部经过。”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