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次对吴嘉卓当众许下豪言壮语,言夏当然不会第二天就将此事当做没发生。她难得认认真真地做起了规划,虽然当时对吴嘉卓表面上说得好听,没有追到喻薄那个校花是长得不够漂亮。但是言夏有一种直觉,喻薄这个人,可能真的不好追。
她像解起了一道数学难题,前期做足攻略,后期才好顺利解题。为此,吴嘉卓被她拿来充当苦力,天天被言夏按在椅子上,让他拼命回想起一个男生的喜好。
吴嘉卓抱着头,痛苦不堪:“他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喜欢的电影,我又不是暗恋喻薄的人,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
言夏用水笔抵在下颔:“可你不是他的同学……”
吴嘉卓更崩溃:“可你记得我们少白头的班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言夏终于从魔怔中走出来,她放下笔,眼珠转了两圈,将笔记本推给吴嘉卓。
“既然你不知道这些,那总有人知道,比如你们初中部最漂亮的女生,或者那些暗恋他的女生。”
她站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浅月牙:“那么这个就拜托你了。”
吴嘉卓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要去打听一个男生喜好,天知道他追以前的女朋友时,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言夏丢下一桩心事,大为轻松。
现在是午休时间,但教室里并没有什么人在。因为今日的午休有一个讲座,大多数学生都很乖地去礼堂听讲座,而言夏最不耐烦听这些,就翘了讲座,来到教室。而吴嘉卓和她一起,本来是到教室偷玩手机游戏,没想到却被言夏拉了壮丁。
她将笔记本扔给吴嘉卓,从桌肚里拿出一颗糖,解开包装纸放到嘴里。想了想,又拿出一颗,放到吴嘉卓手心。
吴嘉卓不满地皱眉,说这报酬未免也太廉价。
言夏才挑起眉,还未说什么,他就已经拿走那颗糖,连同那本笔记本,出去了。
初秋的日头还是很晒,丝毫不逊于夏日的烈烈骄阳,九中虽然教学质量稳居海城第一,教学设施却并不如此,就比如这教室。这么炎热的天,教室中竟然只有两个电风扇,连一台空调都未配备。
言夏将风扇开到最大,然后坐在下面,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飘。言夏嫌麻烦,干脆一把扎起,既凉爽,又没有了发丝飞到眼睛上的麻烦。不过言夏总觉得,散下头发的她,比扎起头发的她更好看一些。
所以往常,她总爱将头发披下,也不管这炎热的天气。
她拿出手机,言夏的手机上,最不会缺乏的就是各式各类的消息。有不少人约她去酒吧,还有约逛街,约游戏城,各色的场所,她都能掺上一脚。
言夏没有每个都回,只是挑熟悉的,回了一两句。她最近没有时间,父母难得回来,管她管得极严,恨不得用这一两个月的功夫,将她变成德智体美劳的五好学生。
回消息回到一半,言夏觉得口渴,这么热的天,她忽然很想喝柠檬水,或者一瓶冰可乐。不,还是冰可乐好了,一口喝下去,很畅快。教室门再度被打开,她以为吴嘉卓回来了,进来的却不是他。
白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翻折了几圈,下面是同样款式的黑裤,他穿着严谨,规整。不像言夏,校服裙摆被她改短了一圈,上衣同样也是,腰线、下摆都有改动。她至今仍觉得将校服全都变动过,才叫做个性。
喻薄见到教室有人,脸上也没有半点其他的神色,他低敛着眉,回到座位上。并不像校园小说中所写的那样,喜欢的男生座位恰好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左右,前方,或是后面,现实是,言夏的座位和喻薄隔着好几排人,连回头看一眼都显得十分困难。
相隔遥远带来的坏处不止这些,喻薄回座位时,不会经过她的身边,而言夏也很难找到理由,能从喻薄那绕一圈才回到自己位置。
但是,她需要什么理由吗?
言夏站起来,轻巧地绕过桌椅,在喻薄前面一个座位上坐下。
对于她的出现,喻薄只是将眼睑稍稍抬了一下,露出那双黑得明净透彻的眼,而后又垂眸,继续在桌里翻找。
坐得近了,言夏才发现他的皮肤真的白,仿佛她用手一戳,就能留下一道红印。
“喂。”她开口,叫他的名字,“喻薄。”
喻薄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他重新抬眼,看着她,“什么事?”
声音清清冷冷的,就和前两天在主席台讲话时一模一样。
言夏托着腮,弯眼笑时整张脸都明艳如光:“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和喻薄说话时,她微微仰起头,并不在意这个角度可能会暴露她面部的缺点。
因为她自信,她的脸没有缺点。
喻薄顿了一下,继而又在继续翻找东西,这是彻底不想理会她了。
但言夏并不会因为这个软钉子而止步不前,她看向喻薄的书桌,问他:“你在找什么?”
喻薄仍没有回答她。
言夏没有生气,很奇怪,这个时候,她的耐心极其的好,若是换在平常,她一定会拉下脸发脾气。大概人们对于好看的皮囊,天生会多几分宽容。她逃不过,
也是碌碌庸人中的一个。
“喻薄。”她拉长了声音叫他,尾音因为拉长多了几分甜腻婉转。言夏撑着桌子站起来,她的袖子拉到手肘上,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手腕上戴着银质的手链,有星星点点的碎钻镶嵌在其中。
喻薄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一盒类似药的纸盒,还有一本书。他的视线除了一开始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之后再没有落在她身上。言夏没有看清这两样东西,不过也没关系,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想看喻薄要找的是什么。
“有人和你说话时,你要看着对方,这是最基本的礼貌,这个道理你们优等生不懂吗?”
终于,这个冷淡的男生又将那双漂亮的眼睛抬起来,看着她。
“抱歉。”喻薄的声音平静冷淡,可言夏没有听出一点抱歉的意味,“我有事。”
言夏竖起一根纤细的食指,指尖上的一点红,就像雪中含苞的红梅。
喻薄的目光微不可闻地停驻在那朵红梅上,只是一瞬间。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言夏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他微微垂下眼,言夏发现,他的眼睫也很长,弧线不是上翘,也是微垂的,不似眉眼那般秀致锋利,多了点柔和的味道。
“我——”言夏注意到,喻薄该是扫视了她一遍,才说出这句话,“我目前没有早恋的打算。”
他从言夏身边走过,课桌与课桌之间,距离狭窄,所以喻薄经过时,衣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言夏的手臂。然后,他的衬衫被人拉住了,女孩的手是柔软的,掌心的温度却是很高,灼热的,几乎能烫到他的皮肤。
言夏扬起眉,她的眉是精致描画过的,唇上也涂了亮色的口红。
“我劝你,最好早点打消这个打算。”
她的语气高傲,像是在对他发号施令一般。
说完,言夏就甩开手,朝教室外走去,过短的校服裙摆下,是两条光致致的腿,纤细,笔直,几乎一手就可以握住。
喻薄平静地收回目光,他看到自己拿着书的手,手背上有隐隐浮起的青筋。他自然地换另一只手拿书,走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言夏本有心想在喻薄眼前多刷存在感,她的想法自始至终都很简单,追人,不外乎就是送对方喜欢的东西,然后让对方尽快熟悉自己,继而产生感情。但是学校即将到来的校庆,硬生生将她的计划胎死腹中。
历来学校这种大型的晚会活动,对言夏所说,都是最好的逃学时机,因为她有正当的理由,可以晚些回家。但是班主任不知从哪里探听到,言夏自小学舞,中国舞跳得极好,就想让她去校庆上表演。
本来言夏已经拒绝,她才不想费劲地去练习,就为了坐在下面几千个师生三分钟的观赏。
不过这个班主任真是神通广大,竟然将想要言夏在校庆上表演的事告诉了她的父母。今年的校庆恰好遇上高一的迎新会,为了不浪费资源,学校便把这两个晚会并在一起,办得格外隆重,还特意邀请了家长代表前来参加。
言夏的父母正是在邀请的行列,听说班主任属意她的舞蹈,有心想要她上台表演,自是十分乐意。为此,言父硬生生挤出了时间,去参加校庆。言夏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答应了班主任的提议。
自此,言夏一天之中的空余时间,都花在了练舞上。
言夏是个传统意义上不让老师省心的坏学生,唯独有几个值得称赞的优点,其中之一就是认真、不服输。既然答应了要表演,那就要做到最好。她许久没有跳舞了,但捡起来也十分的快,没几天,言夏就能断断续续跳完一整支要表演的舞蹈。
舞蹈教室宽阔,敞亮,一面墙上都镶嵌了镜子,言夏正对着镜子,在压腿。指导她的舞蹈教师今日临时有事,要晚些过来,她还特意叮嘱言夏,在她没来的这段时间,可以先复习昨天学习的舞步。
言夏压完腿,将教室一侧的窗帘完全拉开,虽然教室中有灯,可相比于人造的灯光,她更喜欢自然的阳光。
舞蹈室旁的一株花树长得极高,枝叶已经能碰触到玻璃窗户。她拉开窗户,见到一树浓绿的枝叶,顶端还簇拥着叫不出名字的浅粉色的小花。言夏摘了一枝下来,她在教室四处寻找,想找一个玻璃瓶,将它放起来。
如果练舞时能看到瓶中的花,心情一定会很好。
但是她没有找到玻璃瓶,她先看到了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