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闻仿喜欢过言夏,那个时候九中的男生,很少有人不会注意到她。
那时的言夏,太漂亮了,同龄人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或者只是堪堪展露一两片花瓣的素色雏菊,她却依然明艳若灼灼玫瑰。很难有男生不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陈闻仿也不例外。
他知道言夏不喜欢他,可是她也不喜欢别人。
但是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言夏开始追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回回年级第一,高冷淡漠,完全不是他们这一路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台球室里一堆打台球的男生笑了。
“言夏还用得着追别人,看着她那张脸,只要她和我说想交往,我二话不说就答应。”
旁边就有人啧了一声:“就你,也不看看你满脸的青春痘,言夏就是看上我也不会看上你。”
一群人嘻嘻哈哈拿言夏看玩笑,直到陈闻仿的台球杆子敲上了桌面,很重的一声响,将男生的声音全都堵住了。所有人看到陈闻仿那双压抑着戾气的眼睛,都不敢说话了。
吴嘉卓嗤笑了一声:“就你们,还敢肖想言夏。就连那个喻薄,也是言夏和我打赌才追的。”
终于有一个和事佬出来,嘻嘻哈哈地接了吴嘉卓的话,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场面暂时平静下来。
但陈闻仿的球也打不下,他扔下这群人,直接离开了。
后来他没有忍住,去找言夏,她刚从校庆的舞台上下来,水墨色的舞服,鬓边栽花,姿容妩媚。但是她脸上却写着不耐烦,好像多看他一眼都难受。她对他是怎么说的,好像是说:我就是很喜欢他,想亲他抱他,陈闻仿你能怎样?
他不能怎么样,他连对她发火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他还不能让言夏知道他喜欢她,否则在她面前,他是真的骄傲与自尊,每一样都没有了。
后来陈闻仿知道言夏和喻薄真的在一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喻薄,他以为他是个书呆子,没想到是个疯子。
在学校的信息楼,学生没有课的时候,这栋楼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人声烟火。陈闻仿知道喻薄每天都会来这里,他参加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竞赛,每天都会到信息楼的教室接受老师指导。
所以堵喻薄很容易。
他是一个人来的,以多欺少陈闻仿看不上。那个时候午休快结束,离下午的第一节课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喻薄关门出来,还是穿着校服,白衬衫整洁,领口规整,脸上的表情冷淡。即使看到他,也没有波动过一丝一毫。
他和喻薄打了一架。
那段时间也是陈闻仿最暴躁易怒的时候,他无处可去,家里都是父亲带来的各种女人,那个他成为父亲的男人似乎完全忘了他的存在,陈闻仿在门口也能听见男女间暧昧的声响。他觉得恶心。
所以暴力似乎成了唯一的发泄途径。
在和喻薄打架之前,陈闻仿认为自己是打架最疯的那一个,但其实他不是。
他们撞碎了一整块玻璃,喻薄随手捡了一块碎玻璃,抵在陈闻仿的脖子上。
陈闻仿把嘴里的血沫吐出去,对抵在脖子上的那块玻璃一点也不在意,他说:“喻薄,你想弄死我。”
喻薄垂下眼,那双眼睫纤长,垂下来时弧度显得柔和,这是他的五官中唯一一个不符和他气质的。他终于说了和陈闻仿遇见后的第一句话,“是的,我想弄死你。”
陈闻仿的脖颈有轻微的刺痛感,应该是碎玻璃入肉,到这个时候,他竟然也不觉得恐慌,还能笑着和喻薄说话。
“我猜猜,你为什么想弄死我。”他天生生着一双倦意浓重的眼,平日里满眼戾气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向喻薄时眼里没有那么多暴郁的情绪,反而显得漫不经心,倦怠深重。
陈闻仿说:“你是在嫉妒我。”
他现在无比肯定,面前这个男生和他怀着一样的心思。
然后下一秒,他几乎能预感到了,那块抵在他脖子上的碎玻璃要划下去了。
这个人比他更狠更疯。
也许世界上就有一些事是非常巧合的,比如他能顺利堵到喻薄,比如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言夏的声音。
“吴嘉卓,你不是坑我的吧,喻薄真的在这里?”少女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熟悉的清脆。
然后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哎,是你非要来找喻薄,我说他在这里你又不相信,言夏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喻薄的手顿了顿,他掀起眼皮,看了陈闻仿一眼,然后将碎玻璃从他脖子上移开。陈闻仿这时才看到,喻薄的手上还在不停地流血,那块碎玻璃不仅割到他的脖颈,也毫不留情地刺入喻薄的手。
言夏对于那天的记忆其实印象很不深刻了,只记得她见到喻薄的时候,他正在收拾满地的碎玻璃,手上应该是被玻璃割伤了,满手的血,看着实在可怖。她忙跑过来,也没有顾及地上那些碎玻璃。却被喻薄叫住了。
“别过来。”他对着言夏说,声音很温柔,“这里有玻璃,伤到脚就不好了。”
言夏踢开玻璃,但也只任性了这么一脚,接下来她小心地,注意脚下的情况后再走过来。
“你还说我,你自己手都被划了那么多道。”言夏看着那么多血自己都觉得疼。
对于言夏的指责,喻薄照单全收:“嗯,是我不对,所以你千万不要学我。”
这还能让言夏再说什么呢,她拉着喻薄起来,让他不要在收拾那些玻璃,先去医务室处理伤口要紧。
“不过这玻璃怎么回事,被人打碎了还是突然碎了。”在路上,言夏问喻薄。
“被人打碎的。”喻薄轻声说。
嗯?言夏抬头,疑惑地看着喻薄。
喻薄目光掠过那一层信息楼的楼层,他用平静地语调对言夏说:“我和别人打了一架。”
不过很可惜,没有达到他的目的。
如果可以,真想将所有接近你的人都剔除掉,这时他唯一的,隐秘的心思。
对于陈闻仿说的话,言夏只是当做过耳堂风,一字都没沉到心底。但是程卓然不一样,见言夏没有过来,他也没有继续偷懒赖在车里,下车过来时,恰好就听到了陈闻仿这一句没有压低音量的话。
他同言夏不一样,有着蓬勃的好奇心,虽然没在陈闻仿面前表露出什么,但在和言夏上车,忙不迭地追问。
“那个男的是谁,你同学,还是你前男友?还有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谁要弄死我?”
他一边开车一边侧过头问言夏,好奇写满了程卓然的整张脸。
言夏戴上帽子,将整个人都缩在大衣中,她不太想回答程卓然的问题。但是在过第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受住程卓然的追问,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
“同学,不熟,他说的话你当放、屁,没什么营养。”
言夏的话着实简洁,没有什么可以探究的点。但是程卓然不一样,他还是敏锐地找到了一个话题点。
“我的听力不差,现在想起来,你那个同学说的名字我挺起有点耳熟,喻薄,在哪里听过呢?”
程卓然皱着眉,真的开始在回想。
言夏将帽檐拉低,直到挡住她整张脸,她也干脆不隐瞒,直接说了出来,免得程卓然日后追问。
“应该是在我哥那边听到的名字,喻薄是我前男友。”
程卓然放慢了速度,临近言夏租住的小区,他主动将车速降慢。程卓然挠挠头,说:“好像是在你哥那里听到。”可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迟疑。
第二天上班时,言夏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从小到大,其实言夏与母亲接触的时间还没有和父亲接触的时间长,母亲是一个舞蹈演员,即使结婚生产后,依旧热爱着自己的事业,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她的母亲都在国内外巡演,比言夏从事商业的父亲还要繁忙。
但是自从言家破产后,母亲反而减少了演出,她开始鲜少去国外,连国内的演出也是择近选择。
母亲的声音柔和宁静,言夏从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模样。没有一般父母通话时例常的寒暄,她直接问言夏:“今年回家吗?”
从这一句话,言夏听不出她的情绪,好似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都无关紧要。言夏在日历上划掉已经过去的昨天,这个月剩下的时间寥寥可数。
“回去的。”她说。
“好。”这次,言夏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轻松和笑意,“我将你的房间整理一下,你回来能住得舒服一点。”
直到回家后,言夏才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
前几年她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回家,为了节省空间,她的房间就直接成为母亲的更衣室,那里有一眼望过去琳琅满目的衣物和演出服,将她的空间挤压得没有一丝能够存在。
经过整理后,她的房间一分为二,一半是她的床与书桌,另一半,仍是母亲的衣物。中间隔了一架屏风,将方寸空间,划成两个世界。
言夏以为,自己总归是有委屈,即使常年不在,也不应该将她的卧室,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房间。但是见到以后,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委屈。因为即使相伴时间不长,她也知道母亲的性格。她不会有那么多感性的考虑,她只是将家中的每一处,都物尽其用而已。
她是大年二十八到的家,这个时候,海城的年味已经很浓厚了,随处可见的红灯笼与门联,将这座沿海的江南城市,在婉约秀丽中添上了许多喜气。
这本应该是一个与过往的每一年一样,再普通不过的过年。她没想到自己也在这里遇上了和程卓然一样的困扰。
她被人哄骗着去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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