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难道……?”
李茗休一下子竟难以接受余霁丹所谓的“想起来了”这个事实,“你都回忆起来了吗?
只是个别片段?
还是……所有的?”
“……”余霁丹看着李茗休,有些可怜样儿地说,“当然是所有啊……”
李茗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余霁丹,却没有立刻再说什么。
余霁丹又看了李茗休一会儿,慢慢地转头看向三叔:“三叔……茗休瞒着我,可是那么大的一件事,您为什么要帮着他一起瞒我?
甚至还和二叔一起?”
“我……”三叔一时语噻,面露尴尬地看了看李茗休,轻叹道:“其实你二叔吧……他谈不上是‘瞒着你’,因为他也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说到这里,三叔顿了顿,又抬眼看向李茗休。
在得到对方点头的肯定回应之后,他才接着解释:
“当时事发突然,等到你二叔一家在外地听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想不起来了,失去了李大少和你父母死亡相关的全部记忆,在我得知这个之后,医院方面就有人给我传话,说李大少已经知道有关于你失忆的事,‘嘱咐’过我不要对你乱说话——其实就算他不‘嘱咐’,我和二哥也已经不准备告诉你父母被寻仇的真相了,毕竟当时你已经考上了警校,而且你斗志昂扬,将来注定是要成为一名警察的……虽然我们也考虑过你会不会步上你父母的后尘……但我——”
三叔又看了看李茗休,微微叹气:“但我更相信李大少!在发生了那么巨大的事故之后,我再怀疑他对你的感情那我也不能算是个人了……虽然他的人深陷泥沼,说不定也已经分身乏术了,可是我相信他是宁可自己不要命了都要护你周全的……所以既然他能让你顺利毕业、让你进入警察局、进入刑警队,就证明他对你,已经安排的天衣无缝……就算你二叔是不支持你继续做这行的,但我还是说服了他,遵从你的决定。”
余霁丹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李茗休立马紧紧握住了,再十指相扣。
她吸了吸鼻子:“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李茗休挑了下眉。
余霁丹冷冷地“哼”了一声:“就是以前刑警队有关我的那些传闻!什么我的来头有多大多大,我的背后有大佬如何如何……”
说着她瞪向李茗休:“原来并不是我的同事们凭空捏造的!他们甚至还到处传,在我之前中弹身负重伤的时候,什么紧急封锁、名车堵路,还有直升飞机载着外国专家专门为我blabla的传闻呢……”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站在一旁正翻阅手中病历的顾延臻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我要告诉你,那些并不是你同事们散播的传闻,你以前还在刑警队呢,我们国家的刑侦人员并不是那么有八卦的闲心的……所以真实的情况是他们所言不虚,当时的那些都是棠舟的主意了。”
余霁丹眨了眨眼。
李棠舟……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李茗休的真实背景,但他还是对于李茗休就是李棠舟亲哥哥这件事没什么真实感。
毕竟也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了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茗休抬眼看了看对围在余霁丹病床前的人们:“让你们担心了,霁丹现在没事了,延臻你就去忙别的患者吧。
三叔,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三叔犹豫了一下,“那霁丹这边……?”
李茗休看向三叔,郑重其事地说:“……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既然李茗休已经这么说了,三叔也不好反驳,就点了点头:“我就先回霁丹爷爷奶奶家了,她二叔还在那边等结果呢,如果有其他情况,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和余霁丹做简单告别,李茗休便将三叔和顾延臻送出去了。
病房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
几分钟之后,李茗休再次回到病房,手上还拎着几袋新鲜的瓜果。
虽然李茗休之前说想和余霁丹单独聊聊,但却没有立刻说话,他先帮余霁丹掖好了被子,又帮她接了一杯温水,再端着她喜欢吃的水果出去洗干净。
余霁丹就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李茗休走来走去各种折腾。
等到李茗休终于忙完了,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李茗休拿起一个香瓜削成几小块,这样更方便进食,他叉起一小块,轻轻地喂进余霁丹的嘴里。
余霁丹细嚼慢咽地吃掉,用非常小的声音说:“你能不能把门锁上?”
李茗休皱了皱眉。
他不太懂余霁丹的意图,但老婆发话了,他还是过去将门从里面上了锁。
李茗休关完门走回来,顺手还掖了下余霁丹的被角,同时他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对当年的事特别好奇?
尤其是对我?”
余霁丹摇了摇头,几秒钟后又改变主意,点了点头:“好奇心会杀死猫的,说不想是假话,尤其那是关于你的事。”
李茗休挺直了背脊,轻轻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那短时间真是发生了许多事,既然你说你都想起来了,那么我想,你现在的记忆应该是连续的,而不是片段,否则你也不会说自己全部都想起来了,对吧?”
余霁丹直直地看着他。
“那么你想知道的,应该只有案发的那天晚上,你昏倒之后的故事。”
李茗休将视线转移到窗外——朦胧的黑夜中挂着一轮弯月——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时光的夹缝,有些扑朔迷离。
余霁丹轻轻开口:
“那天我们两个出去玩,夜深之后你送我回家,你的车子刚一走,家门一开,我就看到了一个我毕生难忘的场面——客厅里一片狼藉,卧室的门紧锁着,我当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那段时间我的父母总和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现在回想,应该是他们已经有了被报复的预感——立马想转身先逃,可同一时间,枪声一响……”
余霁丹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眼眶在一起泛红了。
“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我,可是我当时已经崩溃,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我冲开卧室紧锁的门一看,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血淋淋的案发现场,眼前除了我倒在血泊中的父母,还有凶手们跳楼逃跑的背影。”
“他们在跳楼之前,还回头给了我一枪……但那时候他们应该也比较慌乱,加上我在警校学习过,子弹就擦身而过了,并没有真的打到我……后来我在刑警队,再出任务的时候,那两颗子弹就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我的身上——现在回想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冥冥之中我的父母在保护着我……”
“那明明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崩溃的时刻,可是我面对着父母的惨案,我大哭着一动没动,我怕破坏了现场,同时我掏出了手机……第一个电话,就鬼使神差的打给了你,第二个电话,是磕磕巴巴的报了警……现在想想,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我不给你打那个电话,你就不会开车回头,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
“你错了,不管你给不给我打电话,结局都是一样的。”
李茗休冷冷地开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已经离开了呢?
没有确认你安全到家,你觉得我会离开?
当时我就坐在车里,在你家楼下,是亲眼看到凶手们从你家窗户中跳出来的!虽然他们装了消音器,我在楼下没有听到枪声,可是他们的眼神,他们身上的血渍,我难道想不到你家出事了吗?”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上楼看你的安慰,但还没等我行动,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当时非常急,哭的我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但我能听明白,他们杀了你的父母,你现在马上要报警。”
“我已经看到他们上了车……”李茗休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车上还有他们的同伙司机在等着他们……”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我想了太多的东西。
我知道他们那次的行凶绝对不简单,不仅是有组织有纪律,甚至背后还有来头……不是我不相信警察的能力,而是在缜密的策划之下,想要第一时间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那近乎就是在痴人说梦。”
“你已经暴露了,你已经看到了他们,而他们也看到了你,就算之前他们只是冲着你的父母而来,并不想把你一起端掉,在两者照面之后,他们想不对你下手都不可能了!而且你父母之前的工作性质我们都很了解,如果一旦有人对他们起了杀心,并且真的付出行动了,那么他们就是恨不得将你们全家都碎尸万段,那当然包括你!”
“我一想到这里,就没办法保持冷静!如果警察们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逮捕归案,那么你将陷入何种的危险境地?
是的,在案发之后,你必然是警察们的重点保护对象,也许你并不会有事,也许那些人根本不会找你,也许……也许……有一万种的‘也许’。”
“可是……”
李茗休将手探进被子里,用手指勾住了余霁丹的,他微微俯身注视着她的眼睛:“余霁丹,我不敢赌——”
“那不是我在股市的一只股票,更不是我在商场的一纸合同,那是你的生命!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不敢赌……如果一个马前失蹄,我赌输了,那么我将失去的,是我一辈子都无法承担的后果……”
“所以我开着车就冲了过去,我的车撞上他们的车,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两个人当场昏迷,另外的两个人……我抄起他们的刀,就把他们给砍了……”
“你报警之后,警察来的飞快,他们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手上的刀,以及刀上流下的血。”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看到的,就是我被带上警车,你飞奔而来的样子——那么美、那么灵、那么让我心动……做什么都值了,为你。”
余霁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下:“以前我总觉得我不喜欢你,因为你是有钱人,我也不能喜欢你,可是在警车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的天彻底塌了……在同一天、十几分钟之内,我同时失去了最爱我的父母,和最爱我的你……”
“……警车一开走,我就倒下了,心里想着,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吧……”
“对不起,茗休。”
余霁丹慢慢地拉起李茗休的手,将脸颊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我让你的辉煌人生降下了一场飞来横祸,更在你最深陷泥沼的时候,为了自我保护,而选择忘记了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让我爱你,茗休!”
李茗休不轻不重地看着余霁丹,然后他做了个完全出乎余霁丹意料的举动——他就着两人牵手的姿势,站了起身,再慢慢地屈起一只腿,单膝跪在余霁丹的病床前。
“茗休!”
余霁丹惊了,都顾不得眼泪还挂在脸上,“你干什么?”
“之前我是把你骗到手的,所以在真相大白过后——”李茗休抬起眼,轻声说,“我需要重新再向你求一次婚。”
余霁丹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余霁丹。”
“我会用我的一生一世来爱护你、保护你、疼爱你,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余霁丹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十几分钟,李茗休可以清晰地听到余霁丹平稳的呼吸声。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逞什么英雄呢李茗休?
万一她真的不点头,他该怎么办才好啊……
你不还是要死皮赖脸的娶人家吗?
真他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病房里铺满了皎洁的月光。
余霁丹看着李茗休的脸,再也抑制不住,于是她掀开被子,跳下床,也单膝跪在李茗休的面前,轻轻地、慢慢地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对方的双唇之上。
她亲吻了他。
深爱的他。
“我当然愿意,求之不得。”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