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霁周身带着一个结界,身上的结界强大自然,再是封闭的山洞也有穿山的风从缝隙中透进来,这风能穿过燕霁的结界,将他的衣袍吹得微动。
风能穿过他的结界,别人却无法发现他,真正做到术法自然,不凿于匠气。
燕霁微微抬眸,目光落在云棠和玄容真君身上。
他可不是什么蠢材,那山洞里正哭的女修看模样正是这个时空的云棠,这个时空又和玄容真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云棠追查真相却不去关注这个时空的玄容真君,反而关注这个时空的云棠。
说明,这个时空的云棠和玄容真君有着格外密切的联系。
是什么呢?
燕霁千里奔袭来的心情就像被冰凌砸开了一个细微的裂缝,眼中微带寒霜,云棠还在朝他招手:“快过来。”
她眸子发亮,看起来充满活力且十分坦荡。
燕霁受云棠光明正大的态度影响,以为此关系非彼关系,他走到云棠旁边,清绝的眸子乜向云棠,同样在察看她的身上有无伤势。
云棠上道地转了一圈:“我是不是瘦了?”
基本都是这样的,相伴许久的伙伴分别后再重逢,都要执手相看泪眼,说对方瘦了,表达自己的担忧之情。
燕霁何等修为和战力,他一眼就能判断出云棠的重量:“没有,你的体重和之前一样,十狱剑的重量比之前多了五百钧。”
一钧是三十斤,五百钧就是一万五千斤。
那是因为十狱剑在慢慢消化血海地狱留下的煞气,如今消化完成,自然变重。
云棠听到燕霁这样说,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夸奖自己的宝贝十狱剑,她点点头:“燕霁,你瘦了。”
剑修属于近战类型,不像法修那样只依靠术法,所以燕霁云棠玄容真君等人,时时刻刻都将自己的体型保持在最巅峰的作战状态。
几天时间就瘦了,绝对不可能。
燕霁冷嗤一声,表达不怎么吃这鬼话,但他那双凉悠悠的眸子盛着丝惬意,连带着之前的寒霜也如冰雪消融。
云棠和燕霁能如此放松相处,玄容真君却不能。
玄容真君目光复杂地看着燕霁:“燕仙君……”
他没再像之前在太虚剑府一样叫燕霁祖师,这其中透露出的意思让燕霁心领神会,看来他在这个时空中,也做了一些事。
燕霁嘴唇微勾:“嗯?”
他身形颀长,如今大喇喇站在玄容真君面前,明知玄容真君心生敌意,却连剑都没抽。他的目光落在玄容真君剑上,几乎是在明晃晃昭示他,他可不会怯战,想要什么,就拔剑来取。
玄容真君的手指按在剑柄上。
云棠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也怕两人打起来,赶紧走到二人中间,道,非常没有圆场水平地道:“燕霁,你不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尊,你不想找回你丢失的记忆?”
话糙理不糙,要是二人在这里打起来,青夜魔君能把嘴都笑歪。
燕霁没理会云棠的劝诫,想来他疯惯了,一上头敢灭世,更别说在这里打起来。玄容真君到底克制隐忍得多,他松开手中剑柄,原本想让云棠离燕霁远些,却发现燕霁已经寒着脸,似乎不怎么高兴地拉着云棠的袖子把她带过去,正低垂着眸,捏向云棠的脸。
很明显,他在“不满”云棠多管闲事。
燕霁心中萦绕着烦躁感,他眉头深蹙,本以为自己会万分不爽,但是捏向云棠的脸,心中那股烦躁感奇迹般的被抹平。
云棠堂堂魔域魔君,被燕霁捏脸,她捏着剑,淡定地看向自己的十狱剑。
荣辱不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真正的剑修,不只在于出剑的速度有多快,还在于认怂有多干脆利落。
总比燕霁现在和师尊打起来得好。云棠得找个时机劝劝师尊,没事儿别对着燕霁拔剑,大概率能死人。
玄容真君看云棠淡定地被捏脸,本想让她过来的话便噎在喉咙里。
他当然看得出燕霁和云棠的相处模式十分自然,而且,云棠非常信任他,恐怕自己和燕霁相比,她都更信赖他。
玄容真君微微皱眉,自从燕霁出现,他似乎能感受到他和棠棠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契合感。
男人在这方面的直觉格外准确。
燕霁放开云棠的脸,心情好了不少,虽然他千里奔袭而来,见到并不那么令自己满意的情况有些不爽,但,这又如何?
玄容的确对云棠居心叵测,可燕霁丝毫不放在眼里。
云棠是一个独立的剑修,他因为种种原因,还没同她确立关系,所以,按照男女关系来看,现在若说他只是备选之一,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燕霁不认为云棠会瞎,她和他相处那么久,还会喜欢别的人?
就如同云棠虽不靠脸,却在之前和燕霁不熟时几次三番询问燕霁不杀她是不是馋她的脸一样,真正的美人哪怕是流落在不重美色的魔域,也能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
最为直接的一点佐证就是魔君凤凰游千里迢迢去找她双修,差点头都被她打掉。
同理,燕霁这样先法时代大放异彩的燕仙君,起初追逐者众,之后刺杀者众,他又不是猪油蒙心,否则如何会以为他比不过旁人。
燕霁半点没将玄容真君放在眼里,他这人喜怒不定,如今所有情绪都收起来,冷面看向时空云棠。
燕霁听到了脚步声。
漆黑的山洞外传来“轰”的一声,时空师尊如风影掠过,如同卷起的残影般来到时空云棠面前,他看见时空云棠蹲在地上,同样蹲下身,雪白的衣衫逶迤在地。
他伸出手:“棠棠……”
时空云棠就像一个鸵鸟,被拽出头来看到陌生的世界。她看到时空师尊,眼神里没有太大喜悦。
就像是一张网,网到了她。
时空师尊看见云棠脸上干涸的泪痕,看样子哭过,嘴唇也发干,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时空师尊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时空云棠出走太虚剑府。
他道:“棠棠,抱歉,都是我不好……”
时空师尊将身子同时空云棠平齐,满眼都是她,对面的时空云棠只道:“不是我,我没有……”
她语气非常轻,近乎麻木的重复自己早说过无数次的话:“我没有针对她……是她不放过我。”
她那双美目里忍不住积聚泪光,脸上却无一点悲戚之色:“爹娘只是想让我同你结契,他们想要的是你,不是我。”
只有你爱我,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玄容真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时空云棠身心的痛苦让他心如绞痛,几乎无法释怀,偏偏整个事情已经发生,让他充满无能为力的无奈感。
云棠也颇有动容。
只有燕霁,他自始至终冷眼看着这一切,无论是时空云棠的哭泣还是脆弱,在他眼前都如同尘埃。
燕霁看惯生死,更何况,云棠和时空云棠,他分得清清楚楚,眼前的时空云棠不过是燕霁需要找的谜团线索之一。
只是,他始终觉得时空云棠和时空师尊之间有些暧昧。
终于,时空云棠哭得力竭,时空师尊朝她伸出手:“棠棠,我带你回家。”
时空云棠不敢伸出手,她满脸都是痛苦,她没有家,回去太虚剑府,苏非烟还会来找她,她只要回去了,就又要和那人一起纠缠。
苏非烟的手段,时空云棠并不怕,只是她累啊。
她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她为什么要将练剑的时间花在应付这样的人身上,她是修者,不是凡尘俗世勾心斗角的宫妃。
可是到了太虚剑府,就好像再也逃不掉了。
时空云棠不想回去,她不住地摇头,心中一会儿是时空师尊的关怀,一会儿是云河等人往日的怜爱,可是再过一会儿,脑海中的幻象又变成了时空师尊不断告诉她他有弟子,他要尽师尊之责,一会儿又变成云河让她不要惹恼时空师尊。
时空师尊头都要炸开,她张开嘴,连哭都没了声音,抱着膝盖……
她想走,离开这个不适合她的地方,可又无法抉择。那是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时空云棠没有掉下魔域,她如何割舍得掉。
时空师尊终于忍不住,他一把将时空云棠抱在怀里:“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时空师尊以为是云河的话让时空云棠难受成这样,他道:“我们的结契大典,我让人提前准备,之后你住在春水峰,我不会让你见到你不想见到的人。”
时空师尊说出去的话,倒是不会反悔。
时空云棠像是枯木逢春一般,眼里一下有光:“不会见到不想见的人?”她现在已经不想再说苏非烟的名字,道,“可我不要在春水峰,我要出去历练……”
“我历练一直是在南洲,我想走远一些。”时空云棠道。
“好。”时空师尊不会拒绝时空云棠,时空云棠这才放松下来,脊背不再紧绷。她道:“师尊……”
时空师尊感受到时空云棠的软化,没什么比矛盾之后未来道侣的软化更能让人心折。
时空师尊重重将时空云棠抱在怀里,这一下拥抱密不可分,如胶似漆。
云棠在魔域不小心看到过别人双修时的场景,她只看了一眼,不觉得有任何意思,但是现在时空师尊和时空云棠抱在一起,居然让她发出一声惊叹。
这种吵架、和好的戏码难怪话本子爱写,的确动人。
燕霁的脸色却越来越黑,他之前发现时空师尊和时空云棠之间暧昧不清时,虽有些不满,但到底认得清谁是云棠谁是时空云棠。
燕霁虽为剑修,却善谋。
以他的唯我独尊之性格,哪怕见到时空云棠顶着和云棠一样的脸和有着玄容真君一样脸的时空师尊暧昧,他也按捺不发,一直安静看着这一切。
直到云棠发出了惊叹声。
只是惊叹,还带着一丝震惊和激动,燕霁的脸色一下黑下来。
燕霁道:“你惊叹什么?”
他微微侧眸,眸子流光俊逸,里边掩藏着无数危险,仔细听,还能听出几丝不高兴。
云棠却没怎么注意到燕霁眼里包裹的危险,她道:“惊叹有缘无分。”
她当然不可能被时空师尊的温情包容迷惑,云棠看得清清楚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并未解决。
云棠对燕霁道:“你不觉得吗?其实他们本来能在一起,只是性格……”
燕霁的眸子越来越暗,本来能在一起,只是性格问题?意思,她觉得这个时空的她和玄容真君在一起很正常?只是兰因絮果,不能善终?
他身上的结界登时绽开,在外面再附加一层,隔绝了一旁失魂落魄的玄容真君的视线。
燕霁这样的人,心里不舒服,如何能指望他强忍?
云棠发觉燕霁的结界时,燕霁已经欺身而近。
云棠的手被燕霁捉住,她有些震惊,没想到燕霁来这一出:“燕霁,你怎么了?”
这个状态让她想到上次燕霁就是这样对她,然后疯狂吐血……还要再来一次?
燕霁眸色晦暗,翻涌浪潮:“你什么时候瞎的?”
云棠:?
就听燕霁道:“有本座在侧,你还会喜欢玄容?除了眼瞎之外,本座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