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区芝公园有一只落单的白鸽,许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它驻足在一根钢筋上。白鸽很小,全长也就二十至三十厘米,脚下红白漆色的钢铁蔓延到它不知道的远方。
良久的呼叫没有像平日般唤来家人,小白鸽振翅一飞,芝公园高耸入云的东京塔,闪出了这道小小的身影。
孤单的飞行有风的陪伴,从高空飞掠鳞次栉比的房屋,马上充斥了数不清的杂音,它最终找到了一支年轻学生的队伍,因为白净的校服让它感到亲切。
佐藤优乃坐在台阶,目光扫过餐馆招牌上的一只白色飞鸟,再回到街道的人群,神情郁郁。
到了午饭时间,坐了一上午的骏高师生都出来透透气,三五成群的嬉笑打闹和晴朗的天气相得益彰。
“怎么每次都有‘输了’的感觉啊,岂可修……”
“接子弹的问题也没问,优乃你要小心啊,那家伙说不准老师只是表面身份,背地里谁知是干什么的,啊,吸血鬼和妖怪好像是少女漫的常见设定……呸!什么少女漫……”
女孩抱着腿的轻语嘀咕只有头顶的小白鸽听到了,可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它拍打翅膀,佐藤优乃抬头时,除了招牌的震动,已经找不到那只小鸟了。
小白鸽没有远离骏高的学生们,只是夏天室外的舒适永远是短暂的,温度在午后的白日之下,仿佛下一秒就油入锅地滋啦啦跳起来,不知不觉中,它不仅讨厌起闷热的气浪,它还陷入了一个非常吵杂、混乱的环境。
这里的杂音远比之前所有经过的街道都要强烈复杂,拥挤的人类,莫名弥漫的紧张和等待,各种交谈抱怨……
“——什么?!”
“你们,大家都报名了?”
“不是吧?!”
隼人抱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群和他一样报名了机甲资格检测,所以也来到预候区域准备的班里人。
“干嘛,瞧不起谁呢?”跟他要好的几个男生立马不爽地回道。
“可是……”
这里是一座宽阔的广场,骏高的学生们吃完午饭后便继续乘坐大巴,而一抵达文京区,就有政府人员进行专门引导。
半小时前,几百名师生下了巴士,迈入这片东京机甲大学附近的特别开拓广场,算是开始了检测前的流程。
半小时后的现在,人山人海,队伍好像还没有挪动过。
不,隼人觉得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他望着几名死党,还有熟悉的男生女生,嘴里“可是”了半天,也没能可是出什么来。
“好吧……”
三年a班的大伙新奇地打量四周,不时指着某处兴奋交流,到处拍照,还有拿出自拍杆的,这场面其实很能说明问题了。
“哎呀,全国第一次的机甲资格检测,不来看看岂不是亏大了?”一个男生勾住隼人的肩膀,引来男生们的赞同。
“是啊,又不要钱。”
“哎,快看那边东机大的白色发射塔样的建筑,里面会不会是鬼灭刃?”
“笨蛋,鬼灭刃在北海道呢,顶多是个模拟机……”
面对轻松观光着的大伙,隼人苦着一张脸,“亏我还……”
“你什么?”
“没什么。”
抱着义无反顾的心情做下决定,誓要成功什么的,隼人才不会丢脸地讲出来。
他数了数人,全班三十六人来了三十个,不论男女,不论成绩,这是能来的都来了啊。
隼人找到一抹靓丽身影,惊奇道:“怎么你也报名了?奈奈酱,你不是说最讨厌这种东西吗?”
辉夜奈奈打着一把小洋伞,抱胸皱眉地站在人挤人的队伍中,她手捏着手帕,正离某处汗味多的方向厌恶走远了点,瞥了眼隼人,不耐烦道:“我偏差值超过70了,这你都不知道?”
“烦死了,推都推不掉……”
隼人的脸更苦了,他这卷子发下来从不看分数的人不知道你原来是学霸真是对不起啊。
全国各地的学生排起蜿蜒望不到尽头的长龙,大量的工作人员来回跑动着,下午正是烈日暴晒的时候,密集的人群同时压来一重重的闷热气浪,隼人汗流浃背,脚下仿佛有火龙在钻。
他口干舌燥地看着黑压压的前方。
连东京机甲大学的校门长什么样都看不见。
人太多了。
如同班上抱着无所谓心态的同学,许多人觉得很有趣,不来现场可惜了,这是整体蔓延的思想,大部分适龄的年轻人都因此报名。当然,人们心底总会有幸运儿的侥幸,在这个时代,一名机甲驾驶员成为了宝座上王冠钻石般的崇高事物,但没有人会说出这种侥幸。
骏高的人就这么等啊等,然后听见有人喊着哪个地方的人中暑晕倒了。
等啊等,一直到快吃晚饭,却似乎连广场外围都没进去。
终于,通知来了。
他们被推迟到了明天。
小白鸽也终于挣脱出空气都要粘稠的糟糕环境后,有点累了,它吃力飞行在变幻的光线中,突然,嗅到了一丝极度舒服的味道,纯净,清冽,疲劳都像是有马杀鸡的大手帮忙抚平了。
它找啊找,找到了那股气息的来源,想也不想,傍上。
“哇,阿部老师,有只鸽子停在你的肩膀上!”
蓦地,坂下遥香在一旁惊喜地说道,纯看了一眼。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把这只鸟扔了,看在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幼鸟,并且性别女,便打消了念头。
“你怎么都没反应。”坂下遥香嘟嘴,忍不住逗弄起小鸽子,还想让对方躺在她的手上,可惜人家鸟都不鸟。
他们身后带着一群意志低沉的学生,一个个都麻了。
刚一会还能骂主办方,如今吐槽的力气也用光了,坂下遥香擦了擦脱妆的脸,作为班主任同样无奈。
首次的机甲考试举行,方方面面还是没能完善,许多意外和问题接踵出现,但大型活动初期一向如此,何况是紧急提前的,各种延迟也是为了保证检测准确严谨这一大前提上产生,这么按领导指示安慰了一番,有没有效果她就不管了。
到了旅店,讲完安全事项,学生们一哄而散,然而坂下遥香遇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竟然和阿部老师住同一间房!
急忙问了问,原来是带队男教师和女教师的人数都为单,所以等两两分配完,就剩下他们往年垫底的三年a班……
所以说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抓你们的成绩啊!
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坂下遥香镇定自若地坐在旅馆房间的床上,她趁着纯出去吃晚饭的功夫,早早洗好了澡,这种时候,绝不能给男人任何可趁之机。
纯一回来,向坂下遥香点了点头。
“晚上好。”
“晚,上好。”
纯洗漱完,钻入被窝,“我先睡了,坂下老师你随便关不关灯。”
蛮累的,从早上困到现在了,于是男人一会就有了微弱的鼾声。
“……”
?
夜晚,小白鸽吃了点路人扔的面包屑,加上之前靠在人类肩膀上的休息,重新有了满满精神,漫无目的地飞行中,飞入了一间昏暗房屋的窗户。
里面没有人类的气息,它暂时在此落脚吧。
一飞进半开的老旧窗户,小白鸽忽然停止,如同被中定身术。
从喙至爪,全身寸寸腐烂,时间静止了,在几秒钟的恐怖宁静里,咔嚓。
四分五裂,
化为一滩血水。
结束了它孤单的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