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男孩儿的这些话,看着他和自己小时候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周望景径直呆在了原地。
他正要问些什么,眼前的世界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他来到了一间病房里。
男孩儿穿着干净的病服,一旁大一些的女孩儿就坐在床前。
他们就坐在那里,男孩儿还是那么的乖,手里拿着书和一本图册,女孩儿也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她只是陪着眼前的男孩儿罢了,不愿意去打扰他。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书写悲剧呢?”小男孩儿抬起头,眼中淌下了泪水。
“因为悲剧总是可以打动人心,文学史上几乎所有受到欢迎的喜剧,也多半都是悲剧的内核。”女孩儿轻声说:“小景,你看你现在,不就被打动了吗?”
听到女孩儿的话,男孩儿抬起头。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愤怒。”他说,女孩儿愣住了。
周望景也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男孩儿的背后,仿佛墙壁上燃起了火炎。
那是他的愤怒,悲伤,但与所谓的共情无关。
很少有人,能够去共情自己吧?有的只是,不甘心罢了。
“为什么,上演悲剧的人,他们的命运生来如此呢?”
“为什么,他们甚至都无法反抗呢。”他低声嘶哑道然后流着眼泪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孩儿。“姐姐,如果,如果我也是某个神明创造出来的悲剧的话。”
“我只想对那个神明说···去你妈的。”
无数的记忆片段开始闪烁而过,周望景在接收这两个片段的同时,他还看到了许许多多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一个身患疾病的男孩儿,命运赐予他以疾病和绝境,让他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可以去交到朋友。
他却并不感觉到难过,感到悲哀。
他感到的是···愤怒。
对自己命运的愤怒,仿佛有火在内心生长,愈演愈烈。
愈发多的记忆的片段涌来,周望景深陷这如同海潮一般的记忆囫囵中,又如同堕入永无止境的黑暗。
不知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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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毁灭过后的地下黑街。
姬燃礼走在废墟之中,整个地下黑街在爆炸过后,凰炎国政府足足花费了一个月才清理出了再次进入这里通道。
她走在废墟之中,展望四周,那些焦烟和尸体的恶臭灌入她的鼻子,但此刻她的表情,却好像漫步在自己的后花园里。
“看到自己的子民如此死去,你看起来很高兴。”身后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姬燃礼转过身看向周望尊的表情显得理所当然,笑意盈盈。
她手指轻点自己的下唇。
“小的时候,我的老师李国师死去的那天,我哭的很伤心,于是我问我的父亲,为什么,神明带走一位德高望重的智者呢?”姬燃礼笑着说:“他却问了我一个问题,父皇问我说:‘你在花园摘花的时候,回想要摘哪一朵花呢?’”
“你的答案,应该会令他很惊讶。”周望尊想也不想就笑着回应道。
姬燃礼点了点头。
“没错,我理所当然的告诉他,如果是我,我会摘走‘最丑’的那一朵。”姬燃礼说到这里,开始模仿起了当时父皇惊讶的语气,显得可爱又有些好笑:“‘那不就得···什么?’‘为什么?’当时我的父皇就是这样一幅惊讶的语气和表情,别提有多好笑了。”
说到这里,姬燃礼的神情变得沉肃且残忍。
“但是他为什么不想想,那些没用的东西,怎么配待在我的花园里。”她清幽的说,话语中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
“听起来你的父亲是想教给你中庸之道,但是你领悟的,似乎恰恰相反。”周望尊轻笑:“你这领悟到的,可是帝王心术啊。”
“是啊,他从来只是想教会我中庸之道而已,从来没有对我抱有任何的希望。”姬燃礼说:“所以他才活该是那样的下场。”
周望景转过头,没有再对姬燃礼的话发表见解。
“那么如今你已经得偿所愿了,你摘除了花园中令你最看不过眼的两朵花,一朵是这地下街,一朵,是基金会。”周望尊手势做举杯庆举。“恭喜你,姬燃礼陛下。”
“恭喜倒为时尚早,这次灾难,虽然我已经做了完全的应对之策,但是将这份灾后的后遗症完全愈合,还需要不少的时间。”姬燃礼嘴巴上这么说,但眼中的得意和喜悦还是暴露了出来。
这次她的确剪除了帝国一直以来最让她觉得碍眼的东西,而且面对人民愤怒,她也早早的做好了转移矛盾用的替死鬼。
“您所说的应对之策,莫非指的是这个?”周望景打开自己的通讯系统,其中有一份文件可以点开。
而其中的内容让姬燃礼一阵脸色发黑。
“将这次亚恩和仪式引发的大灾难,归结为基金会分部内部的非法高危收容,以及收容失效···如今基金会分部的高层基本上没有活口,这些流言可以随便你们说,反正都是死无对证,最好之后再去找到一些‘证据’,属于基金会的罪名就板上钉钉。”周望尊啧啧赞叹:“狡兔死,走狗烹,好心机啊,女帝陛下。”
姬燃礼此刻感到非常的不适,这种自己接下来行动全然被看穿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的不好受。
“如今基金会分部已经名存实亡,这反而是他们如今最大的价值。”女帝轻声说:“况且舆论的高地,你不去占领,自然会有别的人去占领,当年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又怎么会有之后的那么多麻烦。”
听到这话的周望尊眼皮微微一跳。
他很清楚姬燃礼所说的,当年那件事是指的哪件事。
在当年海菩萨摧毁了胶东郡港之后,整个胶东郡以及周遭的城镇,有十数万灾民,却没有得到周望尊的收容。
如果他当时也能像如今的姬燃礼一样,找好合适的背锅的人,将舆论引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相信如今在整个富强了许多的北境,也不会有那么多反对他统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