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印象中，这位老人，她的外公，一直是个固执古板，也向来威严沉肃的人，她的回忆里，外公只有严厉，她深刻记得，那时候，她还很怕他。

外公在人前的姿态，一直都是强势的。可如今……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躺在床上这般枯瘦的模样。

那一刻，她竟不知该说点什么。

陆方离停留在原地，已经有一会了。

床上的老人，忽然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眼。

许是听见声响，“是阿承吗？”老爷子问，那声音显然没了以前的浑厚，隐约带着一股沧桑的老态。

片刻

见没人应，老人家挣扎着似乎要起身，回过神的陆方离，这才赶紧上前，来到床边，将老人家扶起。

陆老爷子在看到她时，顿了顿。

陆方离一言不发，安静扶他靠着床头，便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房间内，一阵安静。

“没想到，是你来看外公。”良久的沉默，终于，陆老爷子动了动唇。

陆方离垂着眸，并未说话，那微颤的眼睫，隐隐显示她的紧张。

说实话，或许是儿时印象过于深刻吧，在外公面前，总会感觉到害怕。

“你不用紧张，外公有这么可怕吗？”老人望着她，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表情似乎很平静。

陆方离动了动唇，只道，“听表哥说，您生病了……身体好些了吗？”她还是不敢看老人的眼睛。

“一把老骨头，但还死不了。”

陆老爷子到底是久居上位者，虽生病显得枯瘦，但本身强大的气场和极具压迫的气势还是有的。只是望着对面连看都没看他的小丫头，沉默了会，老人到底是缓下语气，继续，“阿离，外公很久没见你，你又瘦了。”他说着，微微蹙眉。

陆方离没应，只是回，“您保重身体，外面还有朋友等着我，我就……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要离开。

陆老爷子望着她的背影，“听你表哥说，你转到帝中上学了。”

陆方离淡声，“是。”

沉默两秒，陆老爷子忽然说了句，“外公应该早点从你外婆那边，让人去把你接回来的。”

话落

陆方离脚步微顿。

她并未转过身，此刻声音已经淡下，说了这么一句，“我外婆，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

闻言

陆方离一愣。

她缓缓转过身，望着那枯瘦老人。

陆老爷子压了压眉，“这事儿，我也是刚不久才知道的。”

沉默半许，他看向小丫头，继续，“阿离，回来吧，回到外公身边。”

人老了，他有时候总是在想，当年亲手扼杀女儿的梦想，还总是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是不是错了？

那个孩子，悄无声息就离开了他，离开这个世界，车祸带走女儿的生命，那是上天在惩罚他，惩罚他这个不尽责的父亲吧。

他已经没了女儿，所以，不想连这个外孙女也失去。

对面

陆方离不觉红了眼，她指尖微颤，似乎是想起什么，看着那瘦弱的老人，像极力压抑着情绪，只说，“抱歉，我先走了。”

或许是提起外婆，让她情绪有些激动吧，陆方离没办法忘记，当年外婆去世前的那一刻，嘴里还念叨着外公。

可是，在她记忆里，外公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