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孙嬷嬷,宋撷玉捏着手里的锦帕擦了擦嘴,如玉的面上多了三分冷清,半垂着眼睑,杏色的瞳里不带半分暖色。
“孙嬷嬷若是有事,直说就是,若是再这么支支吾吾的,还是小心多说多错。”
宋撷玉捏着帕子,微微俯身,俯视着她,冷然开口:“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么好的脾气。”
孙嬷嬷对这位主的跋扈事迹早有耳闻,什么当街吊打惹了她不开心的丫鬟,将丫鬟打了半死,还有什么一言不合就掌掴京里的贵女,还听说,这位长乐郡主未嫁时,淮阴王府内半夜,偶尔还能听见女子惨叫的声,就高高的一声,刺破云霄,吓得人心惊胆战,想要再细听,却是听不见了。
她也是因为这些传闻,对宋撷玉先入为主不喜,这些日子宋撷玉行事有度,深居简出,倒叫她有些忘了大名鼎鼎的长乐郡主过往那些辉煌事迹。
如今被宋撷玉这低低沉沉的嗓子一吓,宋撷玉还未对她做什么,孙嬷嬷自己却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当下也不敢再耍花花肠子,连忙开了口:“王妃,老奴过来,是想跟您商量给王爷房里添人之事。”
“王爷何等身份?府中却如此空旷,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话王爷?”
宋撷玉嘴角的笑不变,漫不经心的问她:“嬷嬷如今这么大年纪,又是府里的老人,该是享福的时候,没想到还是这么闲不住,管的这么宽,都管到王爷的房中事了。”
孙嬷嬷看宋撷玉迟迟不应声,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心里更加认定宋撷玉是个妒妇,就怕别人过来分了她的宠。
当下跪的更低,语气里含着决绝:“王妃,不是老奴管的宽,故意惹您不快,如今王爷正值壮年,府中当子孙绵延,繁荣昌盛为福,更何况,王妃管着府中中馈,王爷也缺个贴心人,如今有了人选,王爷也并不排斥,您又何必固执己见?”
“老奴知道,您担心日后有人进了这后院,分了您的宠……”
孙嬷嬷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轻笑,虽听不出恶意,但落在她耳里,就莫名多了几分嘲讽之意,令她不喜。
抬眸,看向发笑之人,孙嬷嬷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不知我哪里说的错了,让玉淑姑娘听了这般乐不可支。”
玉淑干咳了一声,既然是孙嬷嬷主动问的,也就不能算她找事。
拿了帕子捂嘴,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眸:“无意针对嬷嬷,只是嬷嬷方才所说的话,实在不像是宫里出来有大见识的说出来的,倒像是村妇粗鄙短浅之语。”
“我们王妃身份之尊贵,哪怕是放眼整个京都,能媲美的,恐怕都数不出一只手的数量,嬷嬷方才说,随便一只阿猫阿狗进了王府后院,被王爷摸了摸头,王妃都会在意,我便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顿了顿,方才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孙嬷嬷的眼神带了天然的怜悯和微不可查的嘲讽:“嬷嬷可是短视了,不过是玩物,夜明珠再亮堂,还能与日月争辉?”
她们郡主的样貌,就像是天边挂着的月亮,那些怀着肮脏心思的女人,只要跟郡主站在一块,那张脸瞬间就会被衬托的黯淡无光寡然无味。
怕分宠?笑话!也要那些小浪蹄子有本事分了!
看着被玉淑怼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孙嬷嬷,宋撷玉拿了一旁的青瓷杯抿了一口:“孙嬷嬷,我听明白了,您就是担心我从中阻挠王爷纳妾的事?”
“这嬷嬷大可不必担心,就像玉淑说的,我是圣上亲封的长乐郡主,虽不才,但也自有一身傲骨,绝不会学那等青楼女子,费尽心机,百般作践旁的女子。”
孙嬷嬷听了面上一喜,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多谢王妃。”
她本以为还要磨上好一阵才能在宋撷玉这边给磨下来,甚至做好了走着进来躺着出去的觉悟。
要是能让王爷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她就算是丢了这条老命,也值了!
可没想到宋撷玉答应的这么快,快的让孙嬷嬷心里都不安稳,一双老眼紧紧盯着宋撷玉。
“王爷纳妾的事,我听王爷的,至于如何让王爷松口,就该看嬷嬷你的本事。”
孙嬷嬷站了起来,千恩万谢的出了院子。
玉娴玉淑两人都有些不满,玉淑性子跳脱,在宋撷玉面前也没过多拘束,一边给宋撷玉斟茶一边拖长了调子:“王妃,您理会这老虔婆做什么?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连王爷王妃之间的事都敢插手,依她看,这孙嬷嬷是嫌自己命长了!
宋撷玉起身,拿了绑了红布条的小剪刀修剪着屋内的金花茶枝条,声音不冷不热:“她既然想管,咱们为何要拦着?便是她不管,恐怕要不了几日,多的是人劝我为王爷纳妾。”
玉淑在旁边听的揪心,在她眼里,自家小姐和雍王是神仙眷侣,天造地设,般配的不能再般配了,也不知道哪有那黑了心多管闲事的,居然想要插足!
“咱们淮阴王府老王爷一辈子就老夫人一人,小姐您就且放心了,若是有人不长眼的来当说客,便搬出咱们淮阴王府出来,看谁还敢不知趣!”
宋撷玉拇指和无名指轻轻一合,那一支半枯的金茶花枝便被她剪下来,侧脸轮廓流畅。纤长的睫毛鸦羽一般,在眼下扫出大片的阴影。
“若是有人来当说客,恐怕母亲是第一个。”
玉淑听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憋出三字:“怎么会……”
王妃可是将郡主放在心窝子里疼着,怎么可能主动劝郡主为王爷纳妾?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她想反驳,但半晌没能说出口,迟疑的看向一旁的玉娴,见玉娴虽然没说话,但眸色神态,无一不再向她表明。
郡主刚刚的话,可能性极大。
瞥了眼认认真真修剪花枝的宋撷玉,玉淑终究是安安分分站在一旁,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