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殿下。”谢俶才下马车,就看到刘庆已经在门口迎他,身为太子身边最为信赖的大太监,刘庆地位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一般的六七品小官还要冲他行礼,客客气气的称一身刘大人。
刘庆平日穿的太监服,颜色向来鲜亮,今日却罕见的一身素净。
“太子现在何处?”谢俶大步进府,狭长的凤眸随意的扫了一圈,不由得皱眉,面色冷峻。
门边的奴才丫鬟,个个不见一片亮色,丫鬟们头上只簪了几朵绒花,颜色要么是粉白,要么则是灰绿。
府内没人轻声耳语,一个个只安静的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安静的压抑。
这情况,瞧着像是不好。
刘庆跟在谢俶的身后,谢俶腿长,刘庆几乎是小跑才追上,微微有些喘:“太子正在书房,奴才给您带路。”
谢俶没再多说,只是裹了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跟着刘庆往书房走。
才进书房,谢俶就被屋子里沉闷晦暗的模样弄得心里不适,视线在屋子里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瘫坐着的谢央身上。
“太子此番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妥。”谢俶劝诫了一句,他是太子,大禹未来的掌权人,如今这般灰败的模样要是让人看了,就不怕有人质疑他这个太子的当权?
谢央仰着头,看向谢俶,瑞凤眼阴沉湿冷,幽幽的缠上他,好半晌才咧开嘴笑了笑:“王叔,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流了。”
谢俶站在原处,表情无波无澜,并不意外。
谢央却像是被他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刺激到,半躺着忽然大笑起来,手肘撑着茶几,上半身轻抬:“孤盼了这么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王叔想必心里很是痛快吧?”
他一边笑,眼神却异常狠辣,死死盯着谢俶。
谢俶其人,最擅长的就是端着这幅处变不惊的假面,假惺惺的让人恨不得给他一拳,好把他这张假面给打的龟裂开来。
明明二人厌恶对方厌恶到了一个程度,偏偏谢俶还在他面前摆出这么一副长辈架势。
真是够让人膈应。
谢俶冷着脸,一双凤眸平静无波澜,双手拢袖,背脊挺直,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宫里让本王看看太子妃情况,太子还是莫要耽搁时间了,陛下那边,可还等着呢。”
谢央盯着他,好半晌才垂眸,眼皮子遮住满是红血丝的眸,收敛了笑,面色平静下来,又恢复成平日雅正端方的太子模样。
起身,微晃了晃,身上的灰黑色常服垂下来,晃晃荡荡,衬得他越发的消瘦,走过谢俶身边时,忽的停了下来,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幽幽开口。
“王叔不想孤登上那个位置,孤就要王叔看着,那个位置除了孤,无人能胜任。”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给沈昭昭肚子里的孩子造势,眼看就要功成正果,只等沈昭昭瓜熟蒂落,他便能借着这个孩子的东风登上帝位。
可没想到一朝落败,沈昭昭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保住,可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又怎么样?该是他谢央的,终归会到他手里!
开了门,跨过门槛,身上绣着雅致竹叶纹的灰黑罗衣从门槛上拂过,谢央站在门边,微垂头,烛火在他侧脸上洒下张牙舞爪的暗影。
“王叔,请吧,随皇侄一同去看太子妃。”
谢俶深深看了谢央一眼,方才抬步往屋外走。
到了沈昭昭的院子外,正好撞上匆匆过来的宋如瑛,她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撞上雍王和太子,想避让也来不及了。
谢央阴沉沉的打量着她,幽幽唤她:“过来!鬼鬼祟祟做什么?”
宋如瑛犹豫了会,连忙加快步子过来,跪了下去:“太子,雍王殿下,妾是要去伺候太子妃,自东珍没了后,太子妃身边就没个伺候的,妾不放心。”
她跪在地上,一时还真有些七上八下,若是之前她被沈昭昭当丫鬟使唤欺压,自是日日诅咒沈昭昭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没了肚子里的孩子,沈昭昭自然就没了耀武扬威的资本。
可如今沈昭昭肚子里的孩子真没了,她还没得及高兴,就被谢央发疯的样子给吓住。
她不懂,不过是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哪里值得谢央这么发疯?
哪怕沈昭昭肚子里的死胎被掏出来时,已经依稀能辨认出是一男一女两个死胎……
宋如瑛看到死胎时,心里大赅的同时,却又莫名自心底升腾起一股宿命感,总觉得这两个死胎跟邢绣芸落下的死胎重合在一块,最后竟一模一样,三个死胎长得一般无二,把她给吓了个半死。
当年沈昭昭和辛柔算计邢绣芸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如今细细想来,沈昭昭肚子里的胎像虽然不稳,但也还算稳健,这么几个月一直用上好的药给安着胎,怎么突然就没了?还是在邢绣芸的孩子没了之后掉的……
报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沈昭昭也是自作自受。
“主子……主子?”
宋如瑛正怔怔出神,旁边丫鬟唤了她几声,一下让她如梦初醒,挣脱出来。
“主子,雍王和太子走了,您快起来吧。”丫鬟伸手将人给扶起来,宋如瑛跪的腿发麻,趔趄了下才站稳。
看着谢俶和谢央一行人,宋如瑛眼神复杂莫名,一旁伺候的贴身丫鬟看她不动,忍不住问她,神情忌惮害怕:“主子,咱们还去太子妃院子吗?”
既然太子和雍王过去了,她们就不用去了吧?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妃没了孩子,脾气极为吓人,整个院子的人都遭了秧,更是要求宋如瑛亲自过去伺候,气都撒到了主子身上。
推开丫鬟的手,宋如瑛整理了跪出褶皱的罗裙,神情带着诡异的笑:“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
这么一出好戏,她当然得去看看,就沈昭昭这个精神状态,看到谢俶,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好戏。
她可不能错过,要是沈昭昭被刺激疯了,她可得看的清清楚楚的,方才能痛快,才能出得了心里这么久的恶气!